第二十八章 蹈河
说话的不知是谁，但是很快这些话得到了响应，于是有人去村中央，那个破旧的祠堂里面拉来了陈旧的十字杠，十字杠是由两条长方体的柏木做成，坚固结实耐腐蚀，上面又不知多少代留下的累累血痕，还有那粗黑冰冷黑铁一样的绳子，这上面不知有多少jian夫yin妇的魂魄。很快两个人一边一个被绑成了十字，绑绳子的人照顾了潘玉魂的肚子，没绑太紧。
李道远上去扯开了潘玉魂的上衣，潘玉魂怒视着他，立刻潘玉魂那令人销魂的半个酥胸袒露在众人之前，袒露在废黄河边，袒露在蓝蓝的白云天之下。很多人开始欣赏起潘玉魂的美貌，身段，心里想，游吧，老子今天真值，免费的活春宫。而李道远把王三丰扒得只剩下一条内裤，而那内裤也已经是千疮百孔，那yang物也是出奇的大，别人看了，不禁惊讶，又不禁寒心，王家的日子过得多么清贫。但是两个人都没有把头低下。
小牙医哭得令人心碎，“你们不能这样，我的儿啊，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你们不能这样对我的儿子。”可是她被众人挡在外面。
游街开始，众人开始对着这两个jian夫yin妇进行唾骂，一会他们脸上全是唾沫。有人拿来了鸡蛋砸了过去，有人不怀好意的故意砸在潘玉魂的乳房上，潘玉魂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那人立即逃窜开，而很多妇女盯着王三丰的下面看，而且用石块砸了过去，王三丰一声不吭，任由别人唾骂，小牙医一边跟着，一边哭泣。李盈李圆拉着我的手在那儿哭，“妈，你看他们，怎么能这样呢？”我安慰着孩子，我能怎么样呢？而李家那三条汉子，李仁爱李仁人李阿九拿着鞭子荆棘条子不停地抽打。整个高岗村像是观看一场精彩马戏表演一样，这又像一场某个庄严的仪式，仿佛整个村庄都在狂欢，仿佛整个村庄过大年都没这么热闹过，男女老幼都出来，谩骂，都出来欣赏，最后，不知是谁提来了一桶臭气熏天的屎尿，交到了李道远手里，很多人捏着鼻子走远。众人都停了下来，仿佛一场戏剧的高潮部分即将上演，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李道远提起那桶屎尿，问道，“你们两个jian夫yin妇觉得丢不丢人，你们一丢就是两个家族的人。”
“不丢人！哈哈哈哈！”潘玉魂王三丰异口同声的答道，仿佛两个疯子一样。并且两个人的手紧紧拉在了一起。
“妈的，你们去死吧！”
一桶屎尿从天而降，两个人满嘴满脸满身都是屎尿。很多人躲得远远的，没人再愿意靠近。
“都别走啊，李道远说话了。水浒镇的妮子，该回娘家看看，这一次多好，衣锦还乡啊！啊哈哈哈！宋河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他们水浒镇不想让我去闹，今天，我李道远就偏去闹。走吧，兄弟们。”
很多人响应，因为很多人都想看戏。
我感觉李道远也像疯了一样，爷爷说别去了，但是李道远这个时候就是一条愤怒的狼，谁也劝不了。
一伙人拉着这辆载着jian夫yin妇的“囚车”来到废黄河边，准备轮渡，轮渡的人嫌太脏，不让上船，可是李道远说，不让上船，你的船走不了，那人一看这一伙人不好惹，只好答应。
船到了对岸，水浒镇上一阵吵闹。
“别吵了，你们看看，你们水浒镇上的国色天香，如今是yin妇，你们的头呢，宋河不是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吗？今天这风向不好，这水又刮回来了。”
宋河出现了，虽然看上去年纪大了，但是依然很有气魄。
“李道远兄弟，既然你回来了，我也不想拐弯抹角。我只想告诉你，我们水浒镇和你们高岗村，地处废黄河两岸，但是我们历来井水不犯河水，想当年你受难的时候，你的女人冒着生命危险把你从台上救下来，你都忘了吗？你忘了你在我们水浒镇生活的那些年了吗？一个男人，女人跟着别人睡出了孩子，你都不知道啊，你这个男人做的也太失败了吧？事情已经出了，就像这方法解决，你们扛出这个十字杠以为就可以解决问题啊，糊涂啊，你们是不是非得把人整死不可吗？你们要么把人拉走，要么和我们打一架，被我们打趴下，我们把人救下来，让潘玉魂把孩子生下来，因为废黄河上不允许对孕妇这样施以刑罚，你们忘了是吧。”
“好你个宋河，有种，那好，我们今天就练练，看看谁赢谁输。”
“哈哈哈哈！宋河大笑不止，你也不看看这帮人是英雄吗？”
李道远一回头，那些狗熊们一个个往后退了，只有李家的三条汉子没有退缩。
“妈的，全是狗熊。”
宋河说道，“我们废黄河出英雄，也出狗熊。”
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和这些水浒镇的好汉们干一仗。
“干！”
他们三个已经是大学生，没想到回到乡间就成了莽夫！
三个人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过招先占了上风，李道远也一样恶虎扑食一般，但是渐渐敌不过这些真正会功夫的梁山泊的后人们，最后四个人被打得在地上打滚。
宋河，适时说话，“够了，教训一下行了。下次就不要再来这样了，你来喝酒，我们欢迎，你来打架，我们不怕。走吧，我们回去吃饭。这人，是你们高岗村的，你们带回去吧。”
李道远和三个侄子都爬起来了，带着浑身的伤痛拉着这辆“囚车”，囚车上的人，已经晕了过去。走到轮渡的地方，轮渡的人看他们只剩下了四个人，而且是遍体鳞伤，就不让他们上了，把他们俩扔在这里，随他们是死是活，带回去也是丢人，李道远似乎喝醉酒似的说。
“爸，妈在哆嗦。”李仁爱不忍心的说。
“这哪是你妈，这是yin妇！”
四个人把这两个人扔在了废黄河边，就坐轮渡回去了。
两个人从疼痛中醒来，一身的屎尿。
王三丰首先挣扎着解开了绳索，然后帮着潘玉魂解开了绳索。
“玉魂，你不要死，我们要活下去，我要带你走。”
潘玉魂也慢慢恢复了知觉，看着眼前的狼藉的王三丰，说道，“我们怎么这么脏？我们的宝宝如果来到这个世上知道我们俩受了这样的侮辱以后别人会怎样看他，他又会怎么想我们？”
“我们离开这儿吧。”
“不，我不离开，到哪儿都会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们看，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那我们先回去。”
“回哪儿去，你以为谁还会接纳我们，傻孩子，我们已经无家可归了。”
王三丰愣在那里，怔怔的看着潘玉魂，即便满脸的狼藉，潘玉魂也依然这样动人，依然这样的倾国倾城。他看着潘玉魂如此美丽的一张脸，比往日都要美丽的一张脸，“你不怕吗？”
“不怕！我想如今我们只有去那儿才不会有人阻止我们，我们的孩子也要跟着我们一起去。”潘玉魂无限深情地望着王三丰，她微笑着说，“我以为你不会来，我也不希望你来，可是你终究来了，不枉我对你的一往情深。”
王三丰也无限深情的望着眼前的这个女子，“我怎么能不回来呢？我说过我对你是真心，不是敷衍，我厌恶那些始乱终弃的男子，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也要你，王三丰微笑着抱起了潘玉魂。”他们向着废黄河的中心走去，他们微笑着，废黄河的水还是那样的温暖柔软，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他们伤痕累累的身躯，他们互相洗干净了对方身上的污垢，王三丰伏在潘玉魂的肚子上听了听孩子在踢着妈妈的肚子王三丰深情地吻了一下美丽的潘玉魂，王三丰抱着潘玉魂继续往前走，走到那片只有爱情的圣地去……
李道远他们还没下船，远远的就看见我们几个在岸上等着他们回来，爷爷拄着拐杖，爸爸妈妈婶婶们还有王胜利他们一家。
“人呢，爷爷突然问。”
“扔在那边了，是死是活随他们。”
“你们好糊涂啊！那是三条人命啊！”爷爷生气的说。
“我儿子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李家门的谁也脱不了干系，你们要付法律责任。”小牙医说道。
“快上船，跟我去救人！”除了他们四个，我们都上船，这是最后一趟轮渡了。船到了对岸，我们只看到空空的十字杠。
“三丰，三丰……”小牙医开始呼喊，那声音令人心碎。
“潘玉魂，潘玉魂……”只有我在呼喊。但是美丽的废黄河水清又清，余晖铺满整个水面，远远地我看见远处浮上来两个白银一样的人儿，“那是他们！”我指着那里惊呼！
爸爸他们都是弄潮好手，一个猛子下去，就到了面前，几个人抱着他们回到了岸上。
我们发现潘玉魂的肚子动了一动，“孩子！”我猛然叫了起来。
“怎么办？”
快送医院，爷爷说道，“是死是活都要送医院瞧瞧啊，这是一条命啊！”
正好船家还没走，船家能不能把我们带到县里医院。
“不行，不吉利！”
爷爷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大票子放到他手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老汉李神州拜托您了！”
“哦，原来是李老英雄，那就请上船吧！”
船在满是星辉的河面上行驶，很快就到了，废黄河两岸都是乡村城市，就连城市的建筑也都是依河而建。我们到了医院后门，上去就进了救护室。
经过抢救，结果是，王三丰已经死亡，而潘玉魂肚里的孩子经过剖腹得以存活。而潘玉魂还是走了。
所有的人都在哭泣，小牙医几次欲轻生都被人抱住，小牙医大叫，“我要告你们去，你们是杀人凶手，当时我求你们不要那样对我儿子，你们不听，你们还口口声声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德在哪里？我儿子死了，打他的砸他的，都有责任，尤其你们老李家的李道远扒光了我儿子的衣服，让我儿子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受尽屈辱，你们是杀人凶手，王胜利，你不管自己儿子的死活，你不要脸，你胳膊肘往外拐！”
小牙医说的没错，其实我们去救这两个人的时候，我们已经感到了自己的罪恶感。
王胜利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如今儿子又出了这事有这样早早的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他已经垮掉了似的坐在墙角，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似乎比他娘都要苍老。他娘，这个老人家，曾经我恨的人，没有哭，而是欣喜地看着自己的重孙孙，“我王家有后了，王一能，我对得起你！我改嫁，那人早就走了， 但是我给你养了儿子，养了孙子，如今我咬咬牙，接着给你养重孙子。凉子不要再说罪不罪了，千年万年的老规矩，愿他们命孬，别再说了。”
不管这两个人生前做过什么，这一瞬间对他们所有的骂声都应该止息，因为他们是真爱。我抱着那个婴儿，爱怜的看着，是个小子，哭声特大。我们是悲痛的，悲痛是两个生命就这样离去了，不论他们做错过什么，但是毕竟是两条生命，爷爷说过，废黄河有好生之德，不能随便剥夺人的生命，可是这两个人却是在我们这些人的骂声中冷漠中在乡规戒律中投向了生他养她的废黄河，母亲没有拒绝他们，没有嫌弃他们，没有对他们冷漠，而是洗干净了他们身上的污垢和创痛，但是也永远的带走了他们的灵魂，我想真心相爱的人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天堂。我们又是欣慰的，老王家没有绝后，但是我们又是悲痛的，这个娃是没有错的，可是一出生父母就已经不在人世，这个娃将来势必要经历别人无法经历的苦闷和痛苦。后来这个孩子取名河生，因为是在废黄河里出生的。
而就在同一天，就在同一个医院，李解放的妻子王三丰的小姨萧奈美也诞生了一个小宝宝，也是个男娃，爷爷给他取名李仁心。萧奈美，让我把小河生也抱过来，她这个做姨奶奶的要用自己的乳汁喂活两个宝宝。关于自己外甥的事她不想多言，因为人死了一切言语都于事无补。王胜利他娘一听，感动的跪在地上，王胜利你要感谢人家萧家，你瞧人家的度量。王胜利就在一旁哭泣，使劲的点头。
那晚，下了一场春雪，有半尺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