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驶的思情

离开，使一切变得简单

离家的这天是正月十二，过去的习俗，没过正月十五都算是过年。我坐在飞速行驶的高铁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房屋和林木，母亲的形象反而渐渐清晰起来，就像映在车窗上般，面带微笑，目送我陪伴我远去。

这天，正好下起了雪，我起床的时候，外面便已银装素裹，我走时，听到后面有人叫我，母亲气喘吁吁小跑过来，递给我一卷卫生纸，母亲特别爱干净，家里收拾的一尘不染，而我从小不修边幅，她却一直想让我变得干净整洁，想来是让我在车上用的，我没有回头，因为不忍也不适应这种场合，母亲在后面又叮嘱着什么，我却隐隐感觉鼻子酸酸的。尽管北方的冬天很冷，但是妈妈做的饭早已穿过喉咙，温暖了我的肉身。每次临别时都如是，妈妈总是让我吃饱了远去，仿佛这样就夹带着某种寄托似的。但或许在这种羁绊里，真的有某种神器的力量，他让我不管离家多远，总是感觉心里温暖，这种温暖莫名其妙，却使得我心中将熄的火苗又渐渐升腾。紧赶慢赶赶上高铁，差点错过，坐在座位上右眼皮跳个不停。想起俗语有讲，“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尽管我明白灾祸跟这个毫无关联，纯属封建迷信，却还是发信息询问了妈妈。她煞有介事的说，用唾沫在眼睑上抹三下，小心行李被偷，留心你周围的乘客。末了可能又觉得不妥，又发来信息说，你下车时在座位上留几个硬币，权当破财吧。尽管，我是说尽管我不信这些迷信的东西，却依然觉得我母亲的可爱，胸腔里酸酸的，这一刻，我被爱包围着，感觉天地之间无限温暖，周遭充满着希望。

在外六年，跟家人的相聚了了。以前我从不觉得妈妈对我的付出有何不妥，觉得理所应当，似乎母亲一直是母亲，儿子便也一直是儿子，尽管现在妈妈对我的态度还是跟小时候别无二致，但在我眼里，母亲的形象却变得渐渐高大。并非因为她做了多么伟大的事情让我刮目相看，而是从我儿时到现在，几十年如一日，她的状态一直没改变，对我的爱温暖如初，少年时经历过几次恋情的我那时候觉得失恋便是天大的事情，为了当时所恋之人不吃不喝，在雪地里自以为深情守候便能令对方回心转意，躲在被窝里暗自饮泣，现在回首看来固然情真意切，但不免显得轻薄，现下想来，这世上，什么情感及的上母亲对儿女全心全意没有杂质的爱呢。想到这些，心下更是惭愧，往日书生意气，关于男女之爱不曾少写，自诩为愤青，在校园时代，不服管教，跟老师叫板，也不知跟母亲惹去多少麻烦。但恰恰忽略掉的是母亲这润物细无声般的爱，或许太过日常，或许太过牢固。或许自己不懂得感恩。但现在我心里，庆幸有这样一位好母亲。

 我的母亲，他不是什么政界要员，不是什么商界翘楚，更非什么脱俗的才女，更谈不上做事精明，也说不上做人有道。她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在小县城里熬着自己的时光，每天做的就是做饭，收拾家务，关心他的两个儿子——我和弟弟，当然，免不了唠叨，年少时，我一听到她唠叨便烦，有时候吵架便夺门而出，觉得这世界没有人理解自己，心中无限委屈，年少的自己心高气傲，觉得自己思想独特，每每特立独行。现在看来，更多的是寂寞和烦闷居多。现在，我反而备爱这样唠叨的母亲，恨不得她再多说几句，不管她说的话是否对错，我多么贪恋这样被人关心的感觉，因为独在异乡的时候，才知道离家的滋味。因为时光让我渐渐明白，真正爱你的人，对你的鞭策是想让你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我母亲有什么爱好和特长呢，嗯…做饭算不算，那做家务呢？仔细一想，她几乎没有什么消遣的方式，或许每个伟大的母亲都一样，有了孩子后，心心念念的也唯有自己的儿女。记得儿时，她在绣花，我会钻到用木条撑起来的长方形的绣花布下去玩耍。我估计那便是她最大的消遣了，而且买出去还能补贴家用。长大后，母亲似乎没有消停过，在我的印象里，就是做饭，做家务，在工厂上班下班，如此循环往复，直到现在，她最大的消遣都不过是在闲时玩会手机，微信上面看到的关于什么生活常识、时事新闻推送给我。我有时候觉得，她有点过分付出了，她不会打牌，也很少出去旅游，看电视看书一会就会睡着，总之，她没有自己的业余生活。很难想象妈妈儿时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只记得在一张黑白照片里看到梳着两个小辫的上学时候的妈妈，眼神里绽放着无限光彩，想来那时的妈妈，也是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我现在觉得，她是孤独的，甚至有时候比我更加孤独，我的孤独可能是为了孤独而孤独，她那样的，才是平凡而伟大的孤独。有谁能做到这样，围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世界里，几十年如一日呢，嫁给我父亲后，她从没过过一天好生活，有很多事情她一个人面对，去做，去克服困难也要做，这么些年，风风雨雨，什么也没得到，反而要为我和弟弟两个人奔波，而我直到现在，才觉得自己有点长大成人的意思，过了两个本命年之后。以前那些执着，坚守，义气，迷茫，苦闷，烦躁，愤怒，叛逆，在这样的感情里，渺小的不值一提，或者说被这么浓厚的爱稀释后，早已微不足道。

 我母亲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她不过是从一个山沟沟里现在走到小县城的普通妇人，他来往的世界最多不过是县城和乡下，初中学历，经历不多，也没有过多的社会交际，导致她有时候跟社会有些脱节，一直以来我觉得跟她沟通不了，存在代沟，因为跟她讲许多事情她都不太明了，久而久之，她说什么我都不听，甚至忽视，渐渐长大了，话更少，总以为我说的事，我说的困惑，我说的烦恼你未必明了。后来懂得了这份羁绊的珍贵，却也知道了报喜不报忧，在她面前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即使心有烦虑，也不再表露，现在，我更希望能多倾听她一些，听她说她的烦恼，了解她的忧愁。我母亲是一个“心直口慢”的人，她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心里想什么有时候就直接说出来，也因此不少得罪亲朋好友。她经常“马后炮”，有时候需要跟别人讲道理时，自己偏偏当时口不择言，事后嘟囔，埋怨自己当时为什么就没想到怎么说呢。她有时候甚至很自私，目光短浅，不甚懂得为人处世，但我觉得这就是她。她只不过是一个勤勤恳恳，老实本分的妇女，一个要照顾老小的如履薄冰的中年人，她每天做的想的，仅仅是她那一方天地，如何照料好家庭而已，我有什么理由苛责她的性情呢，因为有她，把这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虽然并不富裕，却让这个家因为有她，勉强像个样子。

 大学的时候，我选择去了南方，我不得不说我有些自私的想法，我想远离那座毫不起眼的小县城，用许多青春文学小说里的话，“像是一场慌不择路的逃离”，大学的时光匆匆过去，几乎没有什么可以着墨，很少主动跟家里联系，除了自己没有生活费的时候跟家里要之外，后来，自己慢慢的也出去打工。直到大学结束。所谓“生活在别处”，自己满以为充满新鲜的外面的世界，仿佛就跟做了一场庸碌的梦一般，醒来一点值得想起的事情都没有。后来参加工作，自己才逐渐从压抑而烦闷的青春里走出来，仿佛丢掉了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般，有时候想想，我可能并不适应学校的生活，我向往的，迄今为止怀恋的，不过是校园里被青春小说渲染着的所谓青春的味道，但这自始至终，都与我毫无关系啊，就像那句话一样 ，我以为我是活着这般这般的，但在别人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而你说，从这一路荆棘走来的，一如往昔的，并不是你爱到撕心裂肺的恋人啊，而是那位普通的妇人，那位已渐渐变成白发，渐生皱纹的可怜的母亲，她守候了这个家，迄今已二十多年，如果可以，那么在往后的日子里，多陪伴一刻也是好的，我想，母亲才是上辈子的情人，不然，为何对我这么好。

 亲爱的妈妈，我爱你，我想我只有也唯有在余下的时间里，不遗余力的对你好，才能回报这样的爱，尽管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您永远是我生活里的一盏永不熄灭的焰火，照完驱散前方的黑暗。你会发光，就应该走在前面永远发光，你说对吗？

     车子慢慢到达目的地，离开使一切变得简单。离开，使一切变得充满沉甸甸的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