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家的楼门口,遇到了母亲对门邻居家的大女儿。打过招呼后,她率先推着车子进了楼门,向黑洞洞的储藏室走去。
我跟在后面,还没有拐进走廊,就听到里面”妈呀”的一声大叫,接着听到邻居女儿大声地呵斥:“去你的屋里待着去,跑到这里来干啥?吓了我一跳。”
使劲跺亮了声控灯,才看清二楼的傻光明正从邻居家的储藏室门口慢慢向外挪,几米的距离一寸一寸的挪了足够好几分钟,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茫然而不知所以。
傻光明今年五十多岁,别看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几年前可是个帅气,精神的中年大叔。那时的他身强力壮,在村里开着一个超市,每天提货送货,生意做的红红火火。
他老婆也是个能吃苦耐劳的人,每天忙里忙外,勤俭持家,一儿一女都已结婚另过。老两口身体挺好,就想着多挣点钱,以后真要用钱时免得给孩子增添负担。
那天他骑着电动三轮车去邻村拉货,在村后的小桥边拐弯时,因为拐角上同村的人种了一片玉米,高高的玉米秸挡住了他的视线,没有看到正在路上飞速行驶过来的一辆货车。
本来乡村公路就窄,光明拐的弯又稍微大了些,就这样,他的三轮车和那辆货车撞在一起,他被撞出十几米,头破血流,两条腿严重骨折。
住了几个月的院,重新回到村里的光明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痴痴傻傻,问他什么只是两只眼漠然无表情地看着你,有时比较清醒的时候也会回答上一两句,经常是答非所问,然后再问什么就不再说话了。
以前在村里时,傻光明的老婆把他锁在院子里,很少让他出门。村里拆迁搬到了社区后,就把楼下的储藏室收拾了出来让他住,只是吃饭的时候给他送上一碗饭,平时很少有时间去管他。
傻光明每天就像幽灵一样,在黑乎乎的储藏室走廊里拖着他那不灵光的双腿游来荡去。如果有谁家忘了锁门,他就不声不响地进去,在里面要么翻东西,要么缩在一个角落里睡觉,有时还会在里面拉尿,让整个楼道的人不胜其烦。
他有时也走出楼去,因为挪的慢,就是围着楼转一圈也要将近一两个小时的时间。这个时间里走走停停,看到有人在他身边经过,就呆呆地目送着人家远去。走着走着内急了,就不管有人没人,半蹲在那儿拉尿。因为他的腿里有钢板,家里人不愿再去花钱给他取出来,所以他做不了蹲下去的动作。
其实他家里不是没钱,别说以前做生意时就家底殷实,就他出的那次车祸,对方赔偿给他的也是很可观的一笔,可那笔钱没有到他老婆那儿,而是被他的儿媳攥到了手里。
傻光明住院的时候,他老婆在医院照顾,和对方交涉赔偿等一切事项都是儿子儿媳一手操办,其中所有经过并不向他老婆汇报,到底赔偿了多少钱,他们是一无所知。
只是事情处理完后,不光没有给他们钱,儿子儿媳在城里又是买房又是买车的,还把他们的积蓄扣了出去。光明的老婆想知道详情,当然也想要点赔偿金,毕竟那是给他们父亲的补偿,也想让日子宽裕些。
儿子儿媳说什么也不给,说他们现在也用不着钱,老了也不是不管他们,这些钱早晚是给儿子的,早给晚给一个样。
当母亲的心疼儿子,也就没有再要。只是每天一个人在家照顾着这个病人,为了贴补家用,有时间就去捡废品卖,自己还种着几亩地,每年都供着孩子们吃面粉。
中国的父母都是这样,家庭的所有困难都自己承受下来,而对孩子再无理的要求也都尽量满足,再有损他们利益的事也都能原谅过去,因为在孩子面前,他们没有原则,没有立场,也没有自我。
可这样做最后的结果,往往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因为这样对待父母的孩子,到他们老了又有几个孝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