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五年过去了,再次得知黄涛的消息,我和狗子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我、狗子和黄涛是发小,住一个家属院。狗子和我同年,小我仨月;黄涛比我俩小一岁还多,个子矮,身子弱,是我们的跟屁虫。
我爸开大车,我娘卖馒头,狗子爹娘在棉纺厂当工人。跟我们一比,黄涛家则是实打实的知识分子家庭,他父亲是东州报社的编辑,母亲在东州大学当老师。
相比于我和狗子的泼辣无赖,黄涛文绉绉地,简直就是个穷酸秀才。
夏天,我和狗子想吃冰棍,可是爹娘不给钱,说是怕吃坏了肚子。我俩自力更生,把楼道里栏杆上的铁棍棍一个个踹断了。我们只踹五楼以下的,因为我家就住在五楼。
我和狗子踹铁棍的时候,黄涛就在一边傻愣着。我俩喊他一起踹,这孙子愣是不肯,真他娘的胆小鬼。
接着,我们去废品站,神奇地把铁棍换成冰棍。我和狗子坐在大槐树下,“跐溜跐溜”……黄涛啥也不说,光在一旁流哈喇子,那哈喇子长长的,差点就到地上。
我和狗子实在看不下去,就给了他一根,骂道:“你这孙子,当时让你踹,你不踹……”
黄涛也不恼,用黑黢黢的脏手接过冰棍,两条大黄鼻涕往袖子上一抹,也“跐溜跐溜”起来。
按理说,黄涛家境不错,不该如此邋遢,但是他爸妈忙于事业,顾不上他,完全就是“放羊”。
总之,黄涛就是个穷酸秀才,上不了啥台面!
2
后来我们上了学。
我和狗子捣蛋是把好手,学习却总是倒数,每次发下试卷来,漫山遍野的红飞机。我们也不在乎,我长大以后,就接我爹的班,开大车,威风极了;狗子就去棉纺厂,弹棉花总比一天到晚的瞎扯淡强。
黄涛羡慕我们,随后也上了学。我们寒碜他,就凭他那熊样,肯定不如我们。期中期末的时候,我们故意逗他:“黄涛,考了倒数第几啊?”
黄涛琢磨了一会儿,信口答道:“倒数第四十二。”
这下轮到我和狗子懵圈了,每次我们都是倒数一二名,从来就没听说过倒数四五十名。后来才知道,黄涛班里就四十二个人。我和狗子气不过,把他摁在地上蹂躏了好长一会儿。
之后,我们再不自取其辱,因为成绩榜最靠上的位置总写着五个字——第一名:黄涛。
我和狗子不禁纳闷,黄涛和我们玩得不亦乐乎,平常也不怎么学习,可成绩咋就这么好呢?有一次,我们去黄涛家里玩,不经意间走进了他家的书房。
那个书房基本上是不对外开放的,但黄涛有钥匙,他趁着父母不在,就带我们进去了。
我和狗子被惊呆了,四周的墙上全是书,好像一下子进入了书的海洋。我们当时只是好奇,并未多想,多年以后才明白这就是我们之间拉开差距的关键因素。
我们还是继续捣蛋。去城郊的芦苇荡点火,去给李大娘家的公鸡拔毛,去帮钱四婶家的母狗接生,去砸敌对同学家的玻璃……总之,除了好事,什么都干!
如果这样下去,我们也能像刘关张一样,来个“桃园三结义”。可不曾想,我们伟大的革命情谊,最终还是破裂了。
3
那是个夏天的午后,骄阳似火、汗如雨下,就连狂躁激情的知了也停止了歌唱。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邻居们都知道我们出了名的坏,能收拾的东西,全都拿走了。
我们几个烦烦的,一点乐子也没有。
突然,我看到黄涛鼓鼓的裤裆,心想着能不能跟武侠片里的流氓一样,调戏一下他。
我趴在狗子耳朵上说道:“狗子,反正闲着没事儿,咱们玩下黄涛的小鸡鸡。这孙子在咱们干大事的时候,总是不过来帮忙,整整他。”
狗子一听,这主意不错,使劲点点头。
大街上肯定是不行的,我们就哄着黄涛去了楼道,凉快,也隐蔽。
刚到楼道口,我和狗子就下手了,只一下,就把黄涛的裤子脱了下来。这着实把黄涛吓了一大跳,他双手用力推搡着,拼了命地想往外跑。
黄涛本来就小,我们又是两个人,哪是我们的对手!我在后面捉住他,狗子就开始研究他的小鸡鸡,时不时地弹一下,疼地黄涛哇哇乱叫,一个劲儿地喊救命、喊非礼。
黄涛杀猪似的乱喊,惊动了楼上的人。他们一开门,见是孩子,以为闹着玩,就又关上门了。
我和狗子愈发大胆起来,他弹完了,我来弹,如此反复,欢乐不止。
黄涛急眼了,“你妈妈的!我懂法律,你们这是侮辱人格,我要打110告你们,你们这是调戏良民?”
“你妈妈的!你打一个试试?”狗子耍横。
“你要是报警,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狠狠地对他说。
黄涛又在那里声嘶力竭了一阵子,我们觉得没劲,就放了他。他提上裤子,头也不回地跑了,留下我和狗子在那里傻乐。
“他不会真打吧?鱼哥!他家可是有电话的。”狗子担心地跟我说。黄涛家庭条件好,九十年代就有电话了。
“不可能,就他那熊样。”我满不在乎地答道。
可之后的事情,着实让我们大跌眼镜,这孙子真他妈报警了!
当听到警车在楼下发出刺耳的呼啸声时,我心里怕极了。那辆警车直冲冲地就朝我们这边来了,后面还跟着气愤愤的黄涛。
警车刚停下来,就围了一大群人。
狗子头脑简单,看到警车来了,就跑过去看热闹。
我则直接瘫掉,颤抖地坐在一块石头上,黄涛这孙子真报警了啊!心里止不住地想,这下得蹲局子了,进去之后,还能吃好吃的么,啥时候能出来啊?这辈子就这么完了啊!
警察扯大了嗓门喊:“谁报的警?”
黄涛抹了把鼻涕,举起右手道:“是我!”
警察一看是个毛孩,乐了,说:“你报的警?怎么了!”
“他们调戏我,侵犯我的人格尊严。”黄涛指着我和狗子,说得一本正经。
狗子不服,骂了句:“你妈!你再说,我打死你。”
黄涛往后站了站,躲在警察后面。
警察瞪了一眼狗子,狗子赶紧低下头。警察示意黄涛接着往下说,黄涛一看有人撑腰,愈加大胆起来,继续说道:“就是他俩,脱我裤子,玩我鸡鸡,都给弹红了。”
警察和围观的人再也忍不住了,捧腹大笑。
我立马起身要往家跑,没跑两步,就被警察喊住了。我心里紧张极了,这下真要被逮进去了。
警察命令道:“站住,过来。”
我低头过去,警察指着黄涛说:“他说的对么?你们就是这么干的么?”
我当时都吓傻了,小鸡啄米似的只知道点头。
警察做完笔录,安慰了黄涛一下,又冲我们瞪了一眼,就开上警车走了。
4
狗子和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逮住机会,把黄涛又打了一顿。黄涛被揍完后,哇哇地哭,跑出好远才喊道:“你俩等着,我以后当了特种兵,打死你们。”
我和狗子乐了,就凭你……
打那起,黄涛就不和我们玩了,但我们还是打他,还冲他爸爸撒泼谩骂。他爸爸戴着厚厚的眼镜,极度斯文,见到我们一言不发,直接绕道躲着走。
我和狗子摆出胜利者的姿势,恶狠狠地啐道:“黄涛还真是他爹的种,看他爷俩多像,都穷酸秀才的德性!”
我和狗子继续做我们小区的霸王,黄涛继续在班里当他的第一。上初中的时候,黄涛因为学习优秀而去了市里的重点中学,而我和狗子则去了小区附近的普通中学。
渐渐地,我们断了联系。
之后,我和狗子上了三四流的、勉强被称为大学的大学,三十出头,变成了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公司白领,成了别人眼中的“秀才”。
那天我俩在街上撸串,电视里播放着中国海军赴亚丁湾执勤的画面,其中有个特写镜头:一位年轻的军官在那里讲话,英姿飒爽、豪气冲天,猛一看,像极了黄涛。
当时,我俩喝得有点多,没怎么在意。
现在,我们脾气收敛了很多,偶尔遇到黄涛爸妈,也会不好意思地跟他们打招呼。有次碰巧一起坐公交车,聊了一路,我和狗子一边听他们聊我们的童年糗事,一边打探黄涛的消息。
听他们说,黄涛倔得很,这些年铁了心一直想当特种兵。国防大学毕业后,他果断放弃了待遇很好的科研院所工作,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了海军陆战队。他现在经常去海外执行维和任务,打死过好多索马里海盗,已经是特种兵少校了。
我和狗子木在那里,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