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夜里,我在凌晨醒来,身上散发着灼热的温度,头脑昏昏沉沉。
我想要张口叫你。
然而昏暗的天色,掐住了我的嗓音。
2
源是在昨天,你的脸歪曲着,咬牙切齿地怒吼着,我也不甘示弱地瞪着你。不等你吼完,就跺着脚“塔塔塔”地跑进房间,“呯”的一下就摔上房间的门,还不忘按下门锁。
面对连续不断的暴怒,抑郁扑面而来,穿着单薄的秋裤跪坐在寒冬冰冷的地板上,寒冷刺激着肌肉收缩,却比不上心里的刺痛。
我已经管控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倔强与不服也只是在你面前小小的自尊维护。
怎么也无管控的眼泪“啪啪“往下掉,急促的喘息声使失控的内心更加焦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好累,想死。
那两个字盘旋在脑海中,从口中不断吐露而出,仿佛思维被掌控一般。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头脑了。
一直无法明白抑郁症患者为什么要自杀,终于在一次小小的情绪失控中明白,近乎所有的不理解,只是因为没有亲身体味过。
3
终于熬到早晨的闹钟响起,我告诉你,我好像发烧了。
你懒懒的微睁着眼,毫不在意地说:“自己量体温。”
好不容易找到体温针,夹了十分钟,我不会看体温针,跑去找你。你抿了抿嘴,举着体温针对着天光,眯着眼说,三十九点七度。说着,就要扯着我去学校。
我发烧了,我说。
不就发烧了,又死不了。他不耐烦地说着,右手拉起了鞋跟。
这段时间流感严重,学校不允许发烧的学生去上课。
他终于放开了拽着我的手。
我问他,吃什么药?
他翻开医药柜,没有退烧药。随手丢了一包感冒药给我,去吃吧。
我说,能不能去医院?
要什么紧,又死不了。
我看着他,心里充满了苦涩。冲了药,便躺到床上,默默承受着身体带来的不适。
我打电话,说,我发高烧了,他给我感冒药,不让我去医院。
于是,妈妈气冲冲地质问,和他的怒吼交织在我的耳边,挥而不去。
我没有钱,最后,表姐准备远远而来带我去了医院。
钟点工阿姨按响了门铃,她看到床上病恹恹的我,说,要不要阿姨去帮你买药?
我扯起笑容,说,一会表姐带我去医院。事到如今,一个近乎陌生人的阿姨都比他有温度。他只是生气了,因为几天前我没有听他的话穿毛衣。
只是这样。
4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你开始易怒,暴怒。
也许,是从三年前开始。或者,从我不知道的时候,开始慢慢改变。
我在想,股票是不是罪魁祸首。
那次,我一个人吃着饭,你气冲冲地从大门走进来,看到桌上没有收起来的碗筷,边骂着我是猪,边收起碗。
你生气时手劲儿特大,叠加起碗就只是泄怒,不是收碗。
伴随着瓷碗和木桌重重的碰撞声,大块大块的碎片飞入菜饭之中,那猝白的骨瓷,骇人地,划伤了翠绿的梗,流出汩汩鲜绿的汁。我似乎看到了鲜血汩汩而出,流而不止。
妈妈说,你股票赔了。
我忘不了心里的恐惧。
每当我坐在饭桌上,听到你洗碗时发出清脆的瓷碗碰撞声,心里生发出莫名的恐慌,好像那一个个骨瓷碗,应声而碎在我的面前。
在那前不久,你在和妈妈的争吵中,一拳砸碎了橱柜的玻璃。
5
什么时候,你开始骂我不如猪、白眼狼;什么时候,你开始易怒,我也跟着你吵,气极的你一脚踹向我;什么时候,你开始在我和你聊天时一直在批判,说厌耳的话,于是,我与你一起走的夜路充满了沉寂,你说,我只在利用你时跟你说话。
你总是告诉我,别人家的孩子考了钢琴十级。我说,我的绘画也考了顶级九级。你说,你不知道。
你总是说,把学习搞好,以后还可以不报考艺术院校。你说,你就是听别人乱说,嫌学建筑累,不肯学建筑,其实建筑学是热门专业,好找工作。你说,你不要把生活理想化,你以为你有多厉害······
你不了解我,我心悦它,我就不会放弃它;为了成为想要成为的人,再苦再累我都不会胆怯。
暑假写的小说,是我第一次写小说,真的不太好意思给你看,而且,我想你这样的理工男是看不懂的。我躲着你写,说,你看不懂的啦。
你的自尊受到了挑衅,张口又是骂我的自不量力。
我和妈妈躲在你的背后好笑又无奈,学中文的妈妈都要看几遍才明白,你语文理解力这么差的怎么看懂?
我不想听了,不想再听你的厌世情绪、不想再听你的数落、不想再听你的暴怒······有时候,我会怀疑,你是不是爱你的自尊胜过任何人?
6
我已经快记不起来了,当我还不及你的腰,坐在你特地置的小藤椅上,你骑自行车搭我,风柔柔吹过脸颊的暖暖触感;我已经快记不得了,当我背着书包放学环绕四周找不见你时,你调皮地卷起背手拿着的一沓广告纸,从我的背后偷偷敲我的脑袋;我已经快记不得了,当我与同学比赛飞纸飞机时,我的飞机飞得最远,我骄傲地说,是你教我折的······
太多太多的记忆,多久没有去回忆了,却还牢牢地记得。我不想再回忆,不想再品味了,那只是徒增伤感,让泪流得更多而已。
终于,就想《目送》里说的一样,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我不过是看着他渐行渐远,而他,似乎永远也不会主动靠过来。
过去的、过去的,我不会再跌跌撞撞兜兜转转去寻找,即放下,木已成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