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me times


像往常一样,店主们站在万年贴着“清仓甩卖”的黄底大字报门口,喜笑颜开唠着嗑。就差一个喊着“江南皮革厂倒闭了,黄鹤带着他小姨子跑了”的扩音器循环播放。然后,我走到西街北口的时候,看到拿着盾牌武器声势浩荡离开的几十城管,据说他们砸了许多西瓜,但我回家的时候,没看到“徜徉”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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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的傍晚,我咣当着小摩,打算穿过西街回家去。哦、对,我住的方位是北,西街是条南北道儿。南口立了警示牌:“交通管制,请您绕行”,礼貌有加。喵了两眼、只出不进。我望到路口的一排小吃车没有出摊,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这是个进京通快速的近口,我总想着是出口就好了,不然大家总是绕到双桥再回来,费时间不说,每次还都要交5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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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灯光,嘈杂的人声还有能拍出胶片风的高级感的水果摊儿,我总乐得黄昏暮后,串来串去溜了一圈又一圈。再抬眼的时候,右手路边躺了一地的碎木条,泡沫,铁皮,铝塑板,一直以为那些麻辣串,肯德基风味炸鸡的铺子与平房浑然一体,我竟不知是违建。目及之处,已无商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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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的房子,已经断了电。不同的是“清仓甩卖”的大字报已摆在门口紧凑杂乱的货品上。问了一众看热闹的人,限时三天,显然不是虚张声势。这猝不及防,不知店主人们可找好了落脚处,可有得到一些补偿款。我这么想的时候,看到叔、伯、哥、姐、阿姨们,立在黑漆漆的门口依旧谈笑风生。也许像【请回答1988】里,大人们只是在忍,只是在忙着大人们的事儿,只是用故作坚强来承担年龄的重担,大人们,也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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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开店倒不如去华强北批发苹果手机,绑在军大衣内侧在天桥上兜售,最多城管追的时候麻溜儿跑。我总这样,正事儿不干,杞人忧天。况商贩们不乏月入三万的煎饼大妈,囤了三套房的烧饼阿伯。徒增我睡眠更差,不想也罢。只是我看这架势,怕是整条街都要拆了。将来警示牌两头一堵,坐几个保安,我就要从A口换到B口出地铁。重复多走大几百米,这以后还要提前出门几分钟。也没处偶尔去买没人跟我抢的烤冷面、酸辣粉儿,如此一来,难免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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惦记着拆成什么样儿,睡眼惺忪的就跑下楼吃早餐,听说工人交替,一夜没停。我踩着玻璃碴子从北到南又从南到北走过整条街,有三三两两的人拍照录了小视频,有和手机对面的人说“熟悉吗这里”,有和手机对面的人说,“我像往常一样过来买早餐,竟然拆了”,然后他们走了。我想,驻足的都是曾被西街刻划过生活的一份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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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为什么叫西街,大概是以传媒大学西门来定的,西门座东朝西,大伙儿图省事儿把这对面的街叫了西街,自此传开。倘若真是,那也有些年月了,无从可知,有待考证。我不知它从前的模样,认识西街时,已是拆前热闹的光景。我在这里走来走去的时候总想,我最初的心生胆怯,后来的日渐从容,需要被认领时,总是西街收留了我,如果西街会说话,我们应该是朋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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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西街,我总记性不好,也没有拍一张好的照片给你。我怕记不住这时的你和我,三言两语或许能在日后帮我还原一部分。不至于,看到你被拆了的一瞬间,脑子里回旋了大雪覆盖那一年,“坝口桥,拆了”简短的五个字,却记不起那个带小楼梯的不知是水电站、还是水库阁楼的原本模样。你看,多少年了,我总没能忘。若是下一个被拆的地方有我生活过,西街,我保证能第一时间记得你。

   


                                 
                                  丁酉年  柒月拾伍日
                              盂兰盆节 立于断恒残壁
                                                                Se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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