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人，谢谢你

      刚在语文书上划下这几个字，班主任鞋跟敲地的声音就朝教室疾速靠近了，北柯下意识翻过书页，开始念文言文。这是2014年夏天，文理分科后不久的一节早自习，一场分科测试彻底打乱了文理科班的男女比例，北柯所在的班级只有三个男生，是班上的“国宝”。晚上十点，学生陆续涌出教室，二十分的时候，北柯已经坐在了书桌前，没有刷题，也没有复习，只是用她0.5毫米的黑色签字笔划拉早上的那几个字：生而为人，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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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柯问过那个男生，为什么你的空间里只有一条说说，留言甚至一句都没有？男生转过头盯了她一眼，吓得她赶紧把视线投向别处，然后半天才听见他说：都是些矫情的话，有什么好说的。北柯尴尬的笑了笑没有接下去，感觉脸被二楼窗外树枝漏下的阳光灼烧的又红又烫。

    文科班里最不缺的就是各式各样的八卦消息，北柯在这些消息中小心获取着有关他的任何信息，既暗自窃喜又胆战心惊。班里人最常用来形容他的两个词就是叛逆和孤傲，可是北柯却不觉得他哪里孤傲，他只是不愿跟那些人过多交涉罢了；至于叛逆嘛，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叛逆的。北柯十分鄙视那些说他叛逆孤傲却又私下送情书给他的女生，但这并不能阻止那些前仆后继的爱慕者们对这团行走的雄性荷尔蒙进行不懈的追求。她们怎么能这样呢？一点都不矜持，北柯经常这样忿忿的想。

     穿衣镜前，北柯已经立了好久了，她呆呆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莫明想到他可能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想着想着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呢，不胖也不瘦，还是比较匀称，脸属于小巧型，虽然是单眼皮却不乏灵动，腿上也没多少赘肉。胸呢，至于胸嘛，北柯有些郁闷的摸了摸自己的仿佛已经停止了发育的胸，无奈的回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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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他的死讯的时候北柯觉得那就是一种错觉，怎么可能，他只是还没到而已，她甚至毫不担心这话会是真的。直到一个上午过去了，直到班主任宣布了，直到有人来拿走了她旁边的他的所有的东西。直到走在路上，直到坐在书桌旁，直到夜深人静无人问津的时候，这个消息才把最真实的痛带给她。抑郁症，私生子，离异，家暴……这都是些什么说辞。北柯在黑暗中张大了嘴，却不知道自己是要痛哭还是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现在北柯才发现她和他之间不仅仅隔了空间和时间，还隔了生与死，以前她还固执的觉得他跟她只是手肘与手肘间的距离。来不及吐露的心意，随着男孩的离去一起迷失在那个闷热的午后了，剩下的，唯有生而为人的无奈和寂寥。

      她恍惚记得一四年的某个夏日，阳光格外刺眼，她不得不用手挡住阳光才能正常读记课文，这个时候，一直趴在桌上睡觉的少年突然起了身，晃眼的阳光被悉数遮去，她微愣的抬头看着他，竟在少年脸上捕捉到一丝从未见到过的羞涩。少年有点慌乱的读起了课文，她低下头，小声说到：生而为人，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