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落魁
百无聊赖地翻看朋友圈的时候，云溪的手指忽地顿住了。
粉色指尖的左侧，是许久未见的名字——林亦涵。
下附九张配图，不用点开看，满屏的黑色西服、红色嫁衣也分外鲜明。
中间那张，是位温婉端庄的女子，盛服隆妆而不显妖艳，嘴角含笑柔态万千。手中，是一束纯白的百合花，光洁无暇，美好得像是落满了幸福的味道。
原来……他结婚了呢。
新娘，就是之前他提过的前女友吗？
挺好的呢……
云溪淡淡地想着，眸子盯着那束百合微微地出神。
百合，百年好合，那个时候的我，也傻傻地送过呢……
“老板，帮我包一束花！”多年之前，云溪急匆匆地推开花店的门，气喘吁吁地说道。
那个时候，云溪还是个住校生，每天也就午饭的点，可以偷偷溜出校门。城里的花店不多，她骑着借来的自行车，翻了好几条街才找到这么一家。
“小姑娘，你要什么花？这是早上刚到的玫瑰，百合，康乃馨，勿忘我……”
云溪顺着老板的介绍一一望去，那如白鹤展翅般绚丽绽放的百合花最是称她的眼。
“老板，就要这个吧。要三朵大的，然后周围再用这个勿忘我点缀一下。”
“哎哟，小姑娘，你这是要告白呀？”
“不是不是，朋友过生日呢。”云溪连忙解释，脸颊却不自觉地泛起微微的红。
老板笑而不语。
“对了老板，我刚刚选的花，包成一束要多少钱？”
“五十。”
云溪伸进口袋的手紧了紧，还是毅然决然地将钱掏了出来。
五十元，够她吃好多天的饭了。不过只要他开心，就什么都值得。这样想想，云溪仿佛已经看到他灿若阳光般的微笑，心里也不觉暖了起来。
拿着包好的花束，云溪一路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骑回了学校——
不能压，不能捆。左手把着花束，右手控制车头。也不敢骑快了，怕风太劲，吹落了花瓣，就不好看了。
到学校的时候，同学们都已经回教室午休了。云溪只好径直奔向他的班级，委托窗口的同学将他喊了出来。
花束背在身后，万分期待而又忐忑不安地，看他从教室里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亦涵，生日快乐！”猛地将花束递向他。
林亦涵像是刚从睡梦中惊醒的样子，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而后腼腆地接过花，嘴角含笑：“谢谢。”
“哟，有人送花哎～快看快看！”
“那女孩谁啊？咱们年级的吗？”
“当然是啊，二年五班的，都来过好多次了。”
“真厉害啊，女生送男生花，当众表白啊！”
沉静的教室忽然像炸开的麻雀窝一样，骚动不安。
虽然不是表白，但被大家这么起哄，云溪还是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那个……就要上课了，我先回教室了。晚上……操场见。”
林亦涵一个“好”字还没脱出口，云溪已经一溜烟地跑远了。
总这么风风火火呢。林亦涵无奈地笑笑。
晚上七点四十五，第一节晚自习准时结束。七点四十八，林亦涵如约来到操场旁第一棵柳树下，云溪已经在那里等候。
“看，我又比你早到了。”云溪笑着嗔怪。
“我教室比你远。”林亦涵见怪不怪。
休息时间十五分钟，除去往返教室的时间，二人约摸也就十分钟的时间可以闲聊。这期间刚好可以绕着操场走一圈。
今晚星光暗淡，月亮也刚好残缺了一半。
云溪忽地有些伤感：“想想以前咱们都是四个人一起的，现在就只剩我俩了。”
“思瑶、石帆也是在忙着学习，不能怪他们。”
“我知道。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适应。你说，会不会哪一天，我们两个也散了？”
“不会的。”
“这么肯定？”
“嗯。”林亦涵郑重地点点头，“我们都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了，肯定也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想想也是，她与亦涵打小相识，打过架，和过好，说是青梅竹马也不过分。
和亦涵一起的时候，她可以肆无忌惮，不需要任何伪装，即便是最私密的日记，也可以放心大胆地给他看。这世界，怕是没有比亦涵更了解她的人了。
我们一定，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你最近和他怎样？”林亦涵岔开了话题。
“老样子吧。最近他好像比较忙，电话也就少了。不过我已经想好了，再过一年，等高考结束，我就考去他的城市。这样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云溪有一个异地的男朋友，两人网络相识，虽然从未真的见过面，但这近两年的时光，她几乎倾注了全部的感情。每每提到他，她总露出小女子般娇羞的神色。明明，她是个大大咧咧到可以给男生送花的人。
“你爸妈不会有意见吗？”
“他们才管不到我。”云溪面上不屑，心中却有几分失落。
他们……怎么可能不反对呢……
暗暗叹口气，然后迅速将自己从悲伤中抽离：“对了，听说前些天岳微微给你写信了，怎么，她又想找你和好了？”
“你听谁说的？”林亦涵有些诧异。
“秘密，不告诉你。”
静静地看了她两眼，想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没有要找我和好，只是告诉我她有新男朋友了，要我忘了她。”
这句话他说得平淡，仿佛往事都已烟消云散，曾经的爱恨离愁，再也感觉不到半分波澜。
反倒是云溪有些不淡定了：“她怎么这样！有新男友就有呗，还非要写信来刺痛你。”
她打一开始就不喜欢岳微微。那个女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在学校里沾花惹草、耀武扬威，真不知道亦涵怎么能忍她那么久。
“已经不痛了。”林亦涵安慰道，“我对她，已经淡了。”
“真的？”
“真的”。
声音淡淡的，夜色也是淡淡的。从教学楼透出的灯光，由近及远，慢慢铺洒在这片操场上。
许是灯光衬着她的眼，许是她的眼本就生得明亮，在这黑夜中熠熠生辉，竟比晴空里的繁星还要绚丽几分。
有些情愫暗暗地滋生，有些话语忍不住要说出口。
“云溪。”
“嗯？”
“有一个秘密我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秘密呀？”
“其实……我喜欢的第一个人，不是岳微微。”
“不是她？那是谁啊，我认识吗？”
“认识。”
云溪一下子吊足了胃口：“那让我猜猜她是谁。”
脑海中迅速将亦涵以前接触过的女孩子过滤了一遍。
“不会是思瑶吧？”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思瑶是灏知的女朋友，而灏知又是亦涵的拜把子兄弟。如果他的初恋是思瑶，那这么多年他要对着喜欢过的女孩喊嫂子，心里得多别扭啊。
“要么是心妍？”心妍也是他们小时的玩伴，虽然自打她转学后大伙儿就再没联系了。
“你别乱猜了，都不是。”林亦涵有些无奈。
“那是谁啊？”云溪一脸期待。
定了定神，暗暗吐了口气：“那个人，就是你。”
“啊？”“什么？”“不会吧？”云溪一连三个惊叹的语句，好不容易才把他说的那句话给消化了。
“什么时候的事啊？”她弱弱地问道。
“六年前吧。”
“六年前……好可惜哦……”云溪自顾自地慨叹。
“嗯？怎么？”
“其实我喜欢的第一个人也是你呢，只不过那是五年前的事了。”
一年之隔，恰恰错失了一场风花雪月。六年前，我还不懂何为喜欢。等我懂的时候，你偏偏已移情别恋。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捉弄吧。
“不过我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做不成恋人，还可以做朋友，感情更加长长久久呢。”遗憾从云溪脸上一闪而逝，灿若桃花般的笑靥转瞬即开。灵动的瞳眸中写满了珍惜和真诚。
“你说的是。”亦涵回以温柔的微笑，眼眸平静无波，心中的芦苇却像是被风划开，左右荡漾，再难找回原先的位置。
忽有一阵寒风吹过，云溪不由得紧了紧手臂：“嘶，有点冷呢。”
林亦涵不声不响地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又顺手搂紧了她刚刚揉搓取暖的手臂：“这样，就不冷了吧？”
云溪心底有一丝小小的惊异，转念又想着真正的朋友不就是这样吗？
“嗯，不冷了。”
有你在，怎么会冷呢。
时光总是匆匆，转眼下学年期末考又近了。云溪和林亦涵已经许久没有见面了，二人约定等期末考结束，再痛痛快快地欢聚一场。
然而林亦涵意外收到一张字条：
中午十二点半，天台见。
云溪
有种不祥的预感。
忐忑不安地上完最后一节课，也顾不上吃饭，林亦涵就匆匆忙忙地跑去了天台。
天刚刚下过一场雨，到处湿漉漉的。云溪瑟缩在水房下的台阶上，远远望去那么弱小，那么孤立无援。
“云溪。”
听闻喊声，云溪稍稍抬起了头，嘴唇蠕动几下想说什么，泪珠却先于话语涌了出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林亦涵蹲到她身边，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云溪几次试图说些什么，很快又被汹涌而至的悲伤掩埋，几度呜咽流泪，才用沙哑的语气，缓缓挤出几个字：“他……不要我了。”
说完又是一阵嚎啕大哭。
林亦涵心疼地将她搂入自己怀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还是没有回应。
林亦涵索性也就不问了，就那么静静地抱着她，像哄小孩似的轻拍着她的背，等她从糟糕的情绪里一点一点缓和出来。
许久，云溪才抬起了头，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默默递给他一封信。
是那个人写给她的。
信中大意无非是说二人分隔两地很是辛苦，也不觉得有在一起的可能。为了不耽误云溪，还是趁早分开，各在各处找寻新的归属，诸如此类的话语。
这个混蛋……林亦涵不觉握紧了拳头，心里满是怒火。
自上次云溪发给他一张空间截图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截图内容是云溪男友发表的心情，一张画在沙滩上的心形图，外加一句：“我爱XX一辈子。”
云溪先入为主地认为那个XX就是自己，而这条心情就是男友对自己的表白。
可直觉却告诉他这个XX另有其人。否则要表白的话，为什么不能大张旗鼓地写出云溪的名字？为什么不及时告诉她，这条心情与她有关，还要等她事后来发现？
可他却不能将这样的忧虑告诉她，一是他没有那个男人劈腿的实证，二是云溪那么爱他，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他们的感情有什么不和。
或许那个时候，是自己想错了……
我应该早一点……
林亦涵将信叠好还给云溪：“忘了他吧，你还有我。”
云溪摇摇头：“我做不到。我那么爱他，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心底说不出的苦楚：“你做得到。就像当初你喜欢过我，后来也可以不喜欢我那样。只要你愿意放下，时间可以帮你治愈所有的伤痛。”
“那不一样。当初我对你，只是懵懂的喜欢。对他，是深爱。这两种感情，不一样。”
心脏像是被人划过一刀，有种窒息的痛。原来他跟那个人，差距如此之大。可是你知道吗？现在的我，对你也是深爱。
压抑太久的情感，一旦撕裂，就像是喷薄的火山，再也抑制不住肆意横流的熔岩。
“那放下他，爱上我，不可以吗？”
“你说什么？”
“云溪，我喜欢你呀。”他那么小心地说出这句话，又那么郑重，似是包含了万千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