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痰

在兰州拉面馆。

一位光着黝黑上体的中年男人吃着面前的一碗面。

那个碗比平常的要大很多，有一个脸盆那么大。男人喝光了汤，面占了这个大碗三分之二，我看了一眼墙上的价目表，最贵的面也不过20元，是一家实在的店。

我点了一份牛肉馄饨，其实我本来想吃味道小一点的猪肉馄饨的，但这是家清真店，并不售卖这种食材的馄饨。

我在座位上等着。

面前这位中年男子突然朝着斜对面的另一位正在玩手机的中年男子大骂：“你下次尊重人知道不？国家法律上都说了要尊重少数名族，你知道尊重人不？！”

我本以为他是因为私人的原因，在对着这位玩手机的男子出气。后来才知晓原因。

在我来的半个小时前，这名玩手机的男子来到这家清真餐厅，点了一份牛肉炒饭，出去又带了几瓶啤酒进来。

店里的老板娘客气地说：“对不起先生，我们是清真餐厅，这里不允许喝酒吸烟的。”

男子不爽说：“我来你们这边消费，这大热天的，我自己买瓶啤酒进来喝怎么了？”

当时黝黑中年男子正在座位上等他的拉面，他仗义地站起来，指着桌子上贴着的单子，上面写着这里不允许外带烟酒你看不懂吗？

男子眼见面前人多势众，终于屈服把啤酒带了出去，闷闷不乐回来吃了他的牛肉炒饭。

“我说我们也都是几十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你说你是不是不懂得尊重别人？”

玩手机的男子沉默。

“你要别人怎么对待你，你就要怎么对待别人，你知道吗？”

玩手机的男子沉默。

“这里是清真餐厅，人家是少数民族，我们要尊重少数民族的习惯知道不？”

男子沉默。

黝黑的男子一边吃着面，一边不断重复着向对面玩手机的男子灌输“要尊重少数民族的习惯”的观念。

玩手机的男子越沉默，他说得越起劲。

最后，他吸完一根面条，客客气气笑嘻嘻地老板娘说“老板娘，你过来，我这汤再加一点，然后也加一点。”

“面也加一点？”

“嗯，面也加一点。”

老板娘端着这碗大盆子进后厨喊：“汤和面都加一点。”

男老板看到说：“这面和汤怎么加？”

老板娘把加好的面端到黝黑男子的桌子前，不料黝黑男子突然站起来走到男老板和老板娘前，问：“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他和我说呢。”老板娘笑着走开了。

黝黑男子安静地把面吃完了。

走到玩手机的男子桌子前。

“他吃完了没有？”他问老板娘。

“吃完了。”答。

“兄弟，我告诉你，你吃完了就不要再坐在这里玩手机了，这里不欢迎你。”

玩手机的男子终于按捺不住，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发出轻轻的：“你什么意思？”

我的水饺吃完了。感觉局势不对赶紧出门走了。

黝黑男子紧跟了上来。

脸上有点不愠，但嘴里哼着歌，他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走进了一家小旅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