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又是那个人，由远及近飞奔的脚步声，剑尖拖过地面刺耳的啸叫，不等我回头，哐当巨响，背后的大门已经被踹得四分五裂。
寒光一闪，血迹未干铁腥味十足的大剑已经搭在我的肩膀之上。
“艾玛，累死你大叔了，跑什么跑啊！”
明知故问，这深更半夜的，四下空无一人，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所在，却无论走到哪里，不用长，五分钟内，这糙话连篇的大叔就会出现。
要不咱就一起走，却总是伤害我之后，他就声息皆无，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不过他下手前骂骂咧咧地让人害怕，完事后却让我轻松很多，甚至有些愉悦。
变态了，一定是变态了，我原来不这样的，我是一个多么惹人喜爱的姑娘呢。
2
我叫苏小灿。
聪明伶俐乖巧可爱通情达理品学兼优才貌俱佳事业有成万事通达，形容的应该就是我吧。
也有非议的，“你吃什么了皮肤这么好？”“凭什么所有男生都喜欢你？”“这次先进就让给其他同事吧，每年得奖说不过去吧？”“孩子没请家教？别骗我们了。”“我就不信两边父母你都能一视同仁？”。
已经习惯被围观的生活，网红日常也不过如此吧。有鲜花就有牛粪，管他呢，自己开心就好。可人们的注视就像催化剂，所有的一切哪里还能是正常的人生，只有更好更强更出色。
不知哪一天，再睁开眼，整个世界已经黑漆一片，身边没有一个人，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害怕，反倒松了一口气，连衣服都挂不住肩膀了。
城市有些扭曲，像横放着的海螺，人会不由自主往圆锥深处走去，那里越来越黑，身后微弱的光，看不出是谁家的灯没关，还是晨曦刚升起的太阳。
这是哪里？
3
多肉的植物，刚开的花，半人高的文件柜，一台屏保放着全是笑容照片的电脑。
心跳有些加速，腋下、大腿根痒痒的，感觉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不由自主地俯下身，抬头，后背坚硬起来，手握成拳头，随时可以像离弦的箭，射向目标。
啪-啪-啪，有人用东西敲着桌子。空旷的办公室里，回响轰鸣。
“不好意思啊，我说妹子，你长那么多胳膊腿儿的，属蜈蚣还是观音啊？”
这是我第一次见大叔。那时，剑还在他肩膀上。
关你什么事。我是个要上沙场的战士，心里悲壮得很。
没见他用了什么招数，噼噼啪啪身边落下一堆残肢。
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感觉也没了。
4
不知走了多久，不由自主停下来，眼前是片老旧的宿舍楼。
有股银耳莲子羹的清香。
那是母亲最拿手的甜品，因为材料有些贵重，每年只能喝上一两次。这些年东西便宜了，妈妈却做得越发少了。
还有氤氲的烟气，含着痰似有似无咳嗽的声音。
早就让爸爸戒烟，哪里能说得动他，再劝连饭都会赌气不吃。那就抽点好烟吧，托人免税店买了，可老头包起来放在柜子深处，还是5块10块的小卖部每天去买。
依稀听到大叔喘气跟上来的声音，默默站在我身旁，这次没有说话。只是举起剑，冲我身后指了指。
一对驼峰？
自己都想笑，毛茸茸的，佯装走路时还会微微颤动。没等我喜欢够，他就出手了，肉丘落在地上，缩成一团，没了生气。
还要走。
5
前面一处四下都是白色的建筑，因为没有光，显得格外阴森。
好熟悉的地方。来过这里无数次了，有两次还住了一段时间。其中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来的，一手握满了单据，一手扶着酸胀的腰。
老大在214房间，他可是个胖小子，实在难以想象我这不到一百斤的身子骨居然能生出八斤的他。
老二是211，那时候只剩三人间，可怜这个小丫头，本来就瘦小，还被其他孩子吵得睡不好。当然她的声音更有穿透力和连续性，我才是那个被大家冷眼砍杀的人吧。
大叔再次不请自来，踢踢踏踏的小步，没听到他慷慨激昂地说了一通什么，只看到剑影一闪，现在又相中了哪里？
这回是正面，胸部往下，怪不得走路快不起来，什么时候又有了？
这连腿都看不见的架势，几胞胎？方才还安静的腹部，顷刻翻腾起来，小家伙们在里面嬉戏，手指脚趾划过肚皮，我就是个露营的人皮帐篷。
忽地一凉，装鱼塑料袋漏了的感觉，哗啦啦掉了一地。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从血泊中骨碌爬起，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抬手想喊，却开不了口。
6
依稀是座学校，门口又高又长的木制铭牌上头大的几个字，“XXX初等中学”。
是自己的母校呢。
忽然青涩甜蜜的回忆涌上心头，看到他眼里不一样的光，就是前面三层楼梯左手的那个教室。慌乱中把粉红色信封塞到自己怀里，跑开的时候他还被门口的扫把绊了个跟头。
几年后他搬到另一个城市，从此音讯皆无。要不是几个月前闺蜜和他偶遇，都不知道这辈子是否还能联系上他。
都说人世情最苦，直教众生不羡仙。大叔抱着剑，不妨碍剑身发出幽幽蓝光，让人一凛。
“妹子，看不出你这小身板，还这么多心，怪不得越走越慢呢。”大剑一横，这回是我胸前。
刚想喊非礼，却看到两颗心。
一颗如椰子般大小，红得发紫饱满Q弹，跳得铿锵有力；而另一个就是核桃，皱皱巴巴，没有任何光泽，死活不知。
“选哪个？”，剑尖逼近。
谁知道呢。
地上的血迹用抹布吸拭了几回，最后需要用墩布再擦下。保洁员是个四十岁出头敦实的大姐，挥展腾挪，动作熟练，亮黄的胶皮手套搭在212房间外的推车上，头上见汗。
“想开点儿吧，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你们这些城里人，年轻轻的，怎么都造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