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无人回顾,谁能初心不负

“俯首作揖谢师恩,我喝了你的茶,就是你的师父了。江湖险恶,咱们师徒一心,同去同归。”

乍一听《眉间雪》这首歌,突然好像被当头敲了一棒。歌里唱的是网络游戏“剑侠情缘三”师徒之间的故事,几年前玩儿过这游戏,把剧情听了一遍,写的是一个师父把徒弟带大,最后徒弟弃他而去的故事。师徒对话中,长大后的徒弟充满了对新世界的憧憬、对师父的嫌弃。而等到有一天他自己也带了徒弟,终于明白了当初师父心里的苦涩。

这情节又多么像自己和自己的老师们。

“曾经相伴相护,说着初心不负。那时正逢扬州三月桃花铺满路”。

年少时光里的,除了父母的陪伴,剩下时间最多的恐怕就是和老师们在一起了。记得那个时候我年少无忧,老师风华正盛。而如今我转眼间即将而立,而老师则似乎一刹那青丝成雪。那时候班主任给我念他写的日记:“今天我在笔记本的扉页上写下这么一句话,我将和我的学生一起度过他们人生中较为重要的一段时光”,那时那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形象怎么也不会和“柔情”两个字联系在一起,于是我和其他学生一起耻笑他。那时候我是李老师的“骄傲”,周六连着安排三节课,她讲累了我就会站在讲台上替她讲题,让她在我的座位上休息。高中时代陈老师每每讲到江浙一带的高考题,就会拍着桌子大声说“浙江,文化大省”,身为语文课代表的我也因此把浙江大学作为高考的目标,贴在班里的墙上。

那时候从来没有想过和老师们分开后的日子,走的时候都是踌躇满志,没有一丝留恋或者不舍。多半走了以后,整整一个学期也不会想起打个电话,发个短信。“好男儿志在四方”,有那么多新朋友要交,哪里有那么多话要和本来自己就觉得唠叨的老师说。

“新雪来时,又将陈酒埋了几壶,盼你归来后对酌”。

虽然每年春节都会去拜访老师,但慢慢得连回家的机会都越来越少,更无暇去探望老师。

“初四你把他们几个都叫上,我把你化学老师叫过来,让你师母做几个菜给你们吃”。

“后天你到学校北门那条路往东走,等我下课了咱们一起喝两杯”

“我周末没课,你周末不回郑州吧,正好陪我一起去游泳吧”

刚刚毕业那两年,我也会眉飞色舞得跟老师讲学校的事情,但从来不会讲自己犯的错误,吃的苦,遇到过的不开心。在他们心中,我似乎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后来慢慢地对外面的世界失去了新鲜感,再也没有那么多的兴致去跟年复一年在小城里任教的老师讲外面的生活。除了我们共有的片段记忆,再无更多的谈资。但他们还是一年又一年不住得夸赞、鼓励我。

可我再也不是那个给个糖葫芦就能高兴好几天的天真的少年了。而我的烦恼,我怕他们理解不了,也化解不了。

“你就没想过去别的地方看看?”

大学毕业以后,多数同学已经结婚生子,有的婚嫁外地,有的远在国外,所以就剩我自己去看他们。

“前两天在街上碰到你宋老师了,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退休好几年,现在眼睛也不好了”,到家放下行李妈妈就对我说。

“他就是站得太久了,静脉曲张前两个月刚动完手术,我说让他这两天再去医院看看,他就是不听啊他”,趁着老师去厨房烧热水,师母跟我抱怨道。

多年来,和老师在一起的时候,主要的话题就是我的学习、我的生活和我的成长。突然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对他们竟然没有真正关心过。好几年前就见老师有时一瘸一拐,那或许就是病灶。李老师的儿子也考到了衡中,成绩不是很理想,把我叫到家里,讲起她的烦恼:现在的00后如何不好管,自己工作忙也顾不上孩子。到衡中新校区去看于老师,办公区在新盖的平房里,石灰磨的地面显得屋子十分昏暗,老师一边洗手上的粉笔末,一边招呼我坐下。去黑龙江的时候,跑到佳木斯去看温老师。我毕业那年她也调动回东北老家,走的时候我总担心她在那里会受委屈,靠边境的小城,陌生的环境,亲友都不在身边。或许这种担心莫须有,是那份对远方的陌生让我不安。

慢慢地,凭借自己年岁越大,对老师也敢指手画脚,再见时的谈话多了指责、批评和埋怨。埋怨他们自己不注意身体,不科学对待生活,不懂变通。有时一见面就像很久不见的老友一样,“你平时没课也别喝了,喝什么喝”,“熬什么夜”,“你能请个假就请呗,那么拼命干啥”...见过小城以外的广阔天地,见过璀璨的夜景,见过无数高楼大厦,再回到狭窄的办公室,昏暗的教室,很多时候,便对老师心生难过。是他们把这个广阔的世界带到我的面前,或者说把我送到这个广阔的世界里,而我却因为经历的越多而失去了跟他们分享这个世界的激情。

“明知无人回顾,谁能初心不负”

“你老师呀,一放假就盼着你们回来看看”。

这话听了不知道多少遍。我没有做过老师,我不知道老师们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相信多半他们是盼着重逢的。尽管或许他不知道我现在读的什么专业,甚至不知道我现在生活的城市怎么拼写。

以前在学校陪导师过教师节,大家会欢天喜地得准备好鲜花,有时候也会在学校的食堂一起聚个餐,聊聊天,像是一家人。那时候很快乐,会收到导师的感谢和鼓励,会暂时忘记学业上的烦恼。而如今身在异乡,对用言语去诉说“感谢”二字这种举动越来越麻木,甚至连其中的仪式感都少了很多。以前总自满于一句“您辛苦了”就能概括他们所有的付出,其实他们岂止是辛苦。

昨天博哥在朋友圈发了句“往昔学三味书屋,而今识人生三味”。此言得之。现在觉得唯一能做的,就是独坐时回忆和恩师们相伴时平淡的点滴时光,那些记忆或快乐、或苦涩,同时自己的感受也随着年岁的变化不停改变。只是如今我再也不能在那昏暗的教室里安心打盹了,只是我如今再也不能在衡中的教室里憧憬未来了,只是如今我再也不能和导师一起打着伞去食堂打饭了。

我要是能永远都没有长大就好了。那样就能永远陪在他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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