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下午天气一直灰蒙蒙的。
客厅里,齐昭坐立不安,一直来回踱步着。
华老是在中午刚踏进门的时候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说科研所发回来的关于一闪能否进行手术的邮件批文已经送到了他的办公室。一听是这些天一直令自己焦头烂额,魂不守舍的邮件回电到了,华老忙得没来得及换鞋,就风尘仆仆的折回了医院。
齐昭一直坐在客厅里看球赛,华老就是在他眼前接电话然后匆忙的转身走出家门的。本来他也很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要跟着华老一起去医院的,可是最终被华老制止了。
一闪是因为跟星语有约,所以老早的就出门,跑去学校排练节目去了。华老让齐昭留守家中,无非也就是担心一闪回家后一个人都不见会觉得异样。毕竟,这一次的手术申请胜算微乎其微。
齐昭只好无奈的摇摇头,嘱咐华老一见到批文就打电话给他。
焦躁的,齐昭不情愿的送华老走出家门,关上了房门。球赛还在激烈的进行着,可是齐昭却根本没心思再往下看。
一直紧握着手机,齐昭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四点了,华老从离开家到现在已经是三个小时了。去医院的路程只需要半个小时呀,难不成堵车了?
齐昭不停的给华老打电话,可是手机那边却一直只是“嘟嘟嘟”的无人接听。
“华老在干什么,干吗不接电话?”
齐昭不满地喃喃自语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华老你倒是接电话呀……”
眉梢紧锁,嘴角抿紧,诺大的客厅里,齐昭焦躁地来回踱步,不停地拨打着华老的手机。正在齐昭烦躁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开门的声音传到了齐昭的耳旁。齐昭疾步冲过去,拉开了门。齐昭的拉门是那么的急速,以至于才准备走进来的华老踉跄的差点摔倒在地上。齐昭慌忙扶助华老。
“华老你喝酒了!”齐昭才扶助华老就被华老身上的那股浓浓的酒味呛的紧退了一步。
“呃,你闻出来了,我只喝了一点儿,没多喝……”华老双眼迷离,难得一闻的孩子气语掉中隐隐的藏着丝丝难过。
“你不是不能喝酒吗,干吗还要喝这么多的酒?”齐昭小心的扶着已经站不稳的华老坐到沙发上,一边安抚他躺到沙发上,一边埋怨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回来的,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喝还喝,等我一下,我去帮你倒杯解酒茶去。”
“……”
华老没有吱声,只是苦笑着睁开了自己迷离无助的双眼。
齐昭起身,才刚冲厨房走了去,华老的泪水便蜂涌般再也抑制不住,顺着他那苍白而布满倦容的面颊流了下来。
双手掩面,华老哽咽的低头抽泣了起来。
从看到批文的那一刻起,他就告诉自己尽力了,真得已经尽力了。可是为什么真得好难受,心像刀绞了一般,龇龇的钻心的痛。
“呜呜呜……”
齐昭倒好解救茶走过来,华老一直抖动不已的身体和发出的无助的哭泣声把他搞懵了。齐昭蹑手蹑脚的轻轻走进,他蹲坐在了华老的跟前。
轻轻的放下解酒茶,齐昭凝视着华老,低声试探的发问:“华老你怎么了?是胃里难受,还是头疼?要不我给你拿过药来?”
齐昭见华老一直不肯抬头,无奈地只好起身,转身向药物室走去。
才起身迈出一步,齐昭就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停下了脚步。
他猛地转身,站在离华老一米之遥的客厅中央,不安的问道:“难道是一闪……”
华老哭的更猛了,他抬起自己涨红模糊的面容,朦胧的点点头。
齐昭懵住了,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嗡嗡的,似乎有千万只虫子在自己的耳边一直围绕。
心沉了,齐昭迷茫的转身,不知所措。
眼角的泪水静静地泛滥而出,齐昭的眼前模糊了。
“真得没得救了吗?齐老是怎么说的,他放弃了一闪对吗?还有你,也放弃了吗?”齐昭的声音沙哑颤抖。他怔怔的站在原地,背对华老。
“齐昭,不是我们要放弃……”华老的泪水顺着面颊再次滑落。顿了半响,华老轻轻说道:“答应我不要让一闪知道这个消息,如果真得说老天如此安排,我希望一闪在所剩的时光里,可以无忧。”
“你们还在乎一闪,别假惺惺了!”齐昭的语气发恨,他不能理解蜚声海内外的知名医师华老和齐昭竟然无法医治一闪的病情。一闪的病情不是日趋稳定和好转了吗?为什么这两位他最敬佩的外公和爷爷会让他如此失望。
烦闷窒息的客厅,齐昭突然很想要见到一闪。他张皇的从橱柜上取上车钥匙,疾步来开房门,冲出了。
“齐昭——”
华老来不及制止齐昭,他已经摔门走了出去。
华老怔怔的站在原地。
齐昭摔门而出的余音声萦绕在空旷寂寥的客厅里,华老隐隐中感觉自己的耳朵嗡嗡的,似乎耳鸣了一般。
环顾客厅的四周,因为窗外穆沉天色的影响,客厅里昏暗极了。
华老轻轻的走近窗口,隐隐的夕阳余晖洒在他的脸上。华老似乎在一下午之间苍老了好几岁。
第一次见到一闪时一闪的无邪天真的笑容再一次浮现在了华老的面前,华老的眼神模糊了。
齐昭开着车,一路焦躁的径直开进了西遥传媒大学,来到了音乐厅的门口。齐昭跳下车,顾不及因为他违章开进学校而追过来的校警,奔向了音乐厅。
齐昭眉头紧皱,“杀气腾腾”的推开堵在门口聊天的同学,径直冲向了舞台。
“干什么?”
身后的埋怨声呼呼的传进了齐昭的耳朵,齐昭顾不得那么多,一路横冲直撞的走到了舞台下方。
许向宇、伍进和廖觉正坐在舞台下的观众席中观看,一抬头才发现齐昭来了,伍进热情的招呼道:
“齐昭,这儿!”
齐昭没有理会伍进他们,径直的要跳上舞台。眼看着台上井然彩排着的节目就要被打断了,许向宇慌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疾步走到齐昭跟前制止他:“齐昭等一下再上去!”
“你别拦我!”齐昭皱眉瞪了许向宇一眼,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等一下,”许向宇拉住齐昭,不紧不慢地说:“我知道你一刻不待的现在就想要见到星语,但是,沉住气,他们正在彩排一个节目,很精彩的,要不你先看完了节目再上去?”
齐昭回头正视许向宇,许向宇坚定的目光不容置否。
“……”
齐昭语塞地站在一边,他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
“赶紧地,就要开始了。”说罢,许向宇拉着齐昭一起走到观众席的最前排走了下来。
齐昭忍耐地抿紧嘴唇,闷闷地坐下。
舞台上绚烂耀眼的灯光瞬间熄灭,一束昏黄暗沉的灯光打在了舞台的正中央。一曲钢琴版班得瑞的背景音乐《初雪》缓缓的传了出来。
那恰如气氛的凄美舒缓的音乐,铺陈出冬季特有的萧瑟和沉静。渐渐的,舞台上的灯光微微亮了起来,洁白纯净的雪花也轻柔的纷飞了下来。就在这时,聆听朗诵的清新而又凄婉的故事旁白轻轻的飘了进来。
“孤寂的夕阳,漫不经心的冷风,以及被岁月磨涤了的还原了本色的肆无忌惮飞扬的枫叶低调地勾勒出了冬天特有的萧瑟。”
灯光轮回流转,打向了舞台右侧正缓缓走了出来的邵兴和一闪。
齐昭蹙眉定眼凝视他们。
昏黄的灯光下,邵兴小心的搀扶着一闪一步一步地缓缓地向舞台中央的那把冷清的长椅靠近。
《初雪》悲伤的琴音在钢琴师的指间轻柔的流淌着,邵兴和一闪的步伐是那么的轻盈,以至于整个音乐厅因为舞台灯光和音乐的弥漫,沉浸在了一股淡淡的逆流悲伤之中。
邵兴轻轻的扶一闪坐下,然后帮她紧紧外套。灯光减弱,轻柔的打在了一闪苍白乏力的倦容上。一闪舒展紧锁的眉梢,干涩而又苍白的唇角,一丝弯弯的月弧浅露,她努力的挤出了轻柔淡雅的微笑。
邵兴也坐了下来,他轻轻的揽一闪靠在了自己的肩头。
昏黄朦胧的灯光下,邵兴目视左方,抱紧一闪。
一闪笑了,浅浅的,幸福的。
“谁说永别就要眼泪和鼻涕齐飞?眼前的这份安静就可以盖住那份凄凉,给冰冷的心一丝阳光,给惆怅的情一份希望。他们一起缅怀过去,静静的...唱最熟悉的歌,眺望他们曾一起憧憬的未来。
碎光点缀的琥珀色的夜空,宁静的好似被遗忘了的空气。还是那首歌,唱的人没变,听的人也没变。
一如既往的,她陶醉于他忧郁的声音,倚在他的肩头,享受着令他欣慰的幸福。
她困了,好困。她决定要好好的睡上一觉。
在梦里,她变成了一颗美丽的星星,在静谧无声的夜色中陪着他,不让他孤单。”
聆听舒缓轻柔的低声娓娓道来了故事的结局,舞台下的观众都愣住了,他们屏气凝神,直盯舞台中央缓缓的闭上了疲惫的双眼的一闪。
正在这是,舞台的左侧上方一颗明亮耀眼的星星升起,邵兴的眼角一时间溢满了泪水。
舞台的右侧打出一束明亮的灯光。
星语身着纯白雪纺短裙,轻盈的走进了舞台。
“别哭,我最爱的人
今夜我如昙花绽放
在最美的一霎那凋落
你的泪也挽不回的枯萎
别哭,我最爱的人
可知我不将载醒来
在最美的夜空中眨眼
我的眸是最闪亮的星光
是否记得我骄傲的说……”
齐昭震惊地瞪大眼睛——
难怪一闪会是苍白的面容,干涩的唇色,原来她演绎的竟然是一个病危中处在生死边缘的女生!
他的脑海中倏地浮现出来华老掩面抽泣的画面……
齐昭奋力的摇摇头,他浮躁极了,猛地站起来大声喝道:“停停停!这都演的是些什么?”
大家都被齐昭突如其来的打断吓了一跳。星语停止了唱歌,她愣愣的怔在舞台上不知所措的看着台下蹙眉气愤的齐昭。
一闪才刚睁开眼抬起头,齐昭便跳上舞台,来到了她的跟前。
“一闪你不许演这个,走,现在就跟我走!”说罢,齐昭便大力拉起一闪朝台下走去。
“齐昭你放开一闪!”邵兴见齐昭横冲直撞的便要拉着一闪下台,慌忙上前制止他。
“你让开!”齐昭奋力地推开邵兴,“还有你,居然会教唆一闪演什么垂危的女病人,我对你真得是太失望了。”
一闪见齐昭说话的语气急促而又愤恨,便料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齐昭,你弄痛我了。这样,你先放开我,我跟你一起走。”一闪一边挣扎着挣脱齐昭,一边用缓和的语气来迎合他的想法。
“……”
齐昭回过头,正好迎上了一闪坚定的目光。短暂的对视后,齐昭勉强的松开了自己紧捆着一闪手腕的手。
“手腕都红了,一闪我带你去校医室看看去吧!”邵兴看着一闪涨红的手腕,心疼地说。
“嘿嘿,没事。”一闪笑笑,“其实齐昭他只是用了三分的力道。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疼了。是我手腕的皮肤比较脆弱而已,嘿嘿。”
“真得没有关系吗,要不就去一下校医室吧。”刚从台下走上来的许向宇忍不住也建议道。
“都怪我刚才太大力了,我怎么这么不小心。”齐昭抬起一闪的被自己握得涨红的手腕,心疼的自责道。他像一个犯了错等待说落的小孩,语气疼惜而又温柔,看得音乐厅台上台下的人都愣住了。
一闪难得一见齐昭如此温柔的神情,经不住乐了起来。她淘气的眨眨眼睛,凑到齐昭耳旁低声耳语道:“哎呀,真是难得一见,齐昭,的,温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