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少得可怜的年味儿和有毒的祝福

回家第六天    -    距辞旧迎新还有二十八个小时

一切和之前预设的一样，腊月末里的每一个渐渐近逼除夕的日子都是一模一样。

每早浑浑噩噩磨蹭着早起，在妈妈用吸尘器打扫家的背景声中磨蹭着吃早餐、刷手机、玩电脑。每个下午在妈妈玩连连看的背景声中葛优躺、吃零食、玩手机，偶尔些许下午穿插着和朋友小聚、和妈妈买年货或者和弟妹们看电影。这段时间和我能记得的十多个往年一样，没有什么“糖瓜儿粘”、刻意的“做豆腐”、“炖大肉”、“杀公鸡”……妈妈用每个早晨“扫房子”、用一个下午“把面发”做各类油炸主食、再用一个下午和涌入超市的人流，扫回半个正月的年货。大概这就是所谓“年味”的一个侧影。现在的人们既嫌其淡，又惜其来之不易。

和父母的三餐或者两餐，总是相对无话略显尴尬。倒也不能说“略显”，毕竟很多年的饭都是这么吃过来的。没有人是手机屏前低头族，但大家也都静默而着急地夹菜、咀嚼、吞咽。爸爸除了“咋了不吃肉？”“锅里还有米饭”和一些无话找话的感叹词别无其他言语，妈妈总是一言不发，我在几次挑起长话题失败后索性也一言不发。明明心里有一个世界想要分享，却无法分飨，爸妈的“冷漠脸”和终结话题的技能总让我终不能得逞。多年后我终于总结出——他们吃饭快无非是为了快速充饥、保证午睡或逃避洗碗，我吃饭快除了前述原因外最重要的是逃离现场、远离尴尬。不满意这样的吃饭场景很多年了，自从大学之后，特别是当我从外乡回来、发现在家的第一顿饭都“无人问津”时，便对“团圆饭”再无好感。

吃饭，对于我家而言，只具备“充饥”这一条属性，与“沟通感情”、“谈论新闻”和“八卦私事”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因除夕这天升级为年夜饭而改变属性。因此，尤其在自己变得越发感性的这几年，既渴望这样的年夜饭，又害怕这样的年夜饭。尤其是在电视上和朋友圈里看到那么多团圆饭桌上“赌书泼茶”的夫妻、相谈甚欢的父子母女，巨大的反差不得不让人心生悲戚。

感谢春晚。

每年都是春晚以“饭局尴尬”拯救者的身份出现。每年在晚七点半以后，我都会以“还有XX分钟就开始啦！”着急地催父母更快地吃完饭、洗完碗，以便赶上春晚开场的第一帧。之后就是三人以各种姿势变成couch patato蜷缩在沙发，因为有了目光共同关注点，因此再无需过多的交流，相似的尿点和对某个节目各异的笑点就是彼此间的交流，如果有某个小品而引发起短暂讨论，那就简直是锦上添花。记得小的时候，我在戏曲类节目开始的时候和爸爸结伴到楼下放炮，兴冲冲地套上厚棉裤、戴上棉手套棉帽。看一簇簇七彩火光从圆柱筒中喷出、要么由一颗冲天弹炸开，就连放二踢脚和鞭炮时，也边捂着耳朵边感受惊心动魄的“噼里啪啦”。现在，除夕的12时，依旧是属于爸爸的“放炮时光”，也是不得不完成的硬性任务。自从家里没有了非看花炮不可的孩子、我变成不肖一顾的“大人”后，爸爸不再买花炮只放二踢脚和鞭炮，并且匆匆披件外衣就下楼、默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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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爸爸接来了爷爷，准备一起过年。

可兴奋、可不必。兴奋的是，多一个人就能为死寂的三口之家中多添一份信息源和兴奋点。不必的是，这样的热闹劲儿并不会因此而多增几分。

我喜欢爷爷，或者说是爱戴、尊敬并仰慕得不行。他德高望重、德艺双馨，年轻时教师、讲师、律师的经历让他在年老后比同龄老人多一份“文艺气儿”。爷爷作息规律、饮食健康、每日坚持锻炼也让他比同龄老人多几倍“精气神儿”。他心宽体胖、慈眉善目，倚坐在沙发上，绝类弥勒！可是对爷爷的喜欢是只可远观的、有距离感的。虽然近一年没见，但我主动发起的关于爷爷的、他发起有关于我的会话还是在半小时内结束。接着便又是该死的沉默。父母和爷爷的互动也无非与此，除了简单的“来啦”、“爸、吃饭了”、“喝水”之类的礼仪性会话和简单的近况询问后，再无对话。饭后，打开爷爷最喜欢的CCTV1或4，妈在客厅玩手机、爸陪爷爷看自己永远不会爱看的《中国诗词大会》、我在电脑前打游戏。无人说话。

我认为除夕夜也会如此。

所以说，对于有的家庭而言，“过年”无非是让四面八方有血缘的亲属们身体上在现实空间中团圆，然后各在各的精神领域中分道扬镳。

佳节终将到来，为了报答些微的的年味儿，我愿强迫自己除夕夜大开脑洞，畅所欲言，尽力讨好长辈们的欢心。祝愿和“张氏家族”处境相同的人们，都起码能在除夕这天走出自己的舒适区或虚拟空间，和家人们进行有趣而恰如其分的对话。愿你们在彼此陪伴中过个好年，愿你们中的沉默和有趣彼此配合，相得益彰。

当然祝愿更多自带很多“欢乐属性”的家族过个不让你们失望的“年”。

后续：

写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除夕了。

祝周边的亲朋一定春节快乐、鸡年吉祥，尽管没有人能定义到底怎样才算快乐、吉祥。

同样的祝福带给远方的朋友，虽然已失联很久，谈不上想念，但永不忘你。

祝自己多一些阳光，少一些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