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午夜，小区门卫室里还亮着一盏昏暗的白炽灯，花城小区居民们陆续进入了睡眠模式。
B区16号楼二单元18号房间的一个飘窗台上，一位穿着真丝睡衣的中年女人歪斜着身体靠在玻璃框上，她一会儿抹抹眼睛，一会儿望望外面黑魆魆的楼宇。
夜色朦胧，楼宇上空悬着一枚白清弯月，没有星星，月牙儿越发显得清冷，孤寂。
她站在这里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旁边的玻璃窗是虚掩着的。
是的，只要纵身一跃 ，18层，必死无疑，犯不着担心摔成偏瘫，傻子，什么问题都在这一跃中解决了！
回想刚才那一幕，安宁真想一步跨出去算了……
2
二十三点左右，“咚咚”敲门声响起，丈夫刘海回家了。安宁刚刚打发孩子睡了觉，没来得及穿拖鞋就赶紧跑去给他开门。
可还是晚了一步——
扑脸而来一记响亮的耳光，“你他妈的要冻死我啊！”
安宁捂住发烫的脸没理会他，看看防盗门没关好，担心邻居们听见，便扶着醉醺醺的刘海坐在沙发上，准备去关门，刘海一把抓住安宁的胳膊，厉声问道:
“怎么，不知道该干什么吗？”
“知道啊，我先去关门啊，邻居们都休息了……”
“哈哈，哈哈，你倒是替人家想得挺周到啊！怎么不替我想想周到？”
安宁赶紧转身过去关上门。
“水！水！老子要喝水！说过多少回了，我一回来，就得喝水，水呢？啊，水呢？你要渴死我呢？臭娘们儿！”
安宁连忙去厨房端水过来，边走边吹着杯口的热气，她知道水温必须得正好，不然，刘海就会逼着自己先喝上两口再说，不喝？不喝又得挨一顿辱骂惨打。
安宁怕刘海烫着嘴，又从茶几上拿凉杯兑了点冷水，怯怯地伸手递给刘海。
刘海惨白的脸上堆着一丝丝怪笑，“媳妇儿，媳妇儿，坐过来，来……”
“孩子在家呢，不要这样……”
“孩子回来了？”刘海望着孩子的卧室，“好好好，我，我还挺想孩子的，好几天没见了，我去看看，看看他去！”说着，便起身摇摇晃晃地要去看孩子。
“喝点水再去看吧。”安宁不愿让酒气熏天的刘海去打扰孩子，他明早六点还得回学校去上课呢。
“说什么呢，我看看，我，我孩子不行啊，你他妈的走开！儿子哎，爸爸来看看你，睡着了没……”
刘海晃晃悠悠地走到孩子门口，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歪倒在地板上了。
“妈妈，妈妈……”孩子在屋里小声地叫道，“爸爸又喝多了啊……”
“睡吧，宝贝，没事啊，你爸他睡一会儿就好了。”安宁无奈地安慰着儿子。
3
过了一会儿，安宁关上灯，在黑暗中看了看地板上躺着的这个男人，心里恨不得把他掐死……
回头想想，自结婚那天起，十几年，有几天刘海没打过自己？一点小事不如他的意就是一阵冷嘲热讽；喝过酒，就更不是个东西了，一言不合就拳打脚踢……，真是受够了！
想当初他是多么优秀多么有抱负的小伙子，自己对他真是一见钟情，喜欢的眼睛里再也没谁了……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争吵呢？ 什么时候打了第一架呢？
……
安宁站在飘窗台上仔细地想了又想，眼泪止不住又涌出来，……
月牙儿西斜，好冷。
刘海，你这是最后一次了 ，再打我，要么你死，要么我死！
安宁不情愿地关上了窗户，斜靠在床头，……头，疼死了！
4
迷迷糊糊，有一种奇怪的声响，……
她警觉地一下坐起来，仔细听了一下，窸窸窣窣地，的确有人进来了。
“刘……”，她刚要叫刘海，忽地意识到喝醉酒的刘海还在儿子卧室门口地板上躺着呢，这会子酒劲还没过去，不能叫醒他，否则又得是一场大战。
安宁蹑手蹑脚走到客厅，紧张地盯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好像在厨房里……
她顺手拿过放在玄关柜上的日本刀摆件，使出浑身力气，抽出刀体，扔掉刀鞘，一道寒光在夜色里闪耀……
“谁？！”她高声喝问。
一个身影闪在冰柜后面。
“出来！”
安宁忘记了自己是个女人，忘记了害怕，她横下一条心:只要你敢出来，我就一刀下去！是死是活，看你命！反正自己刚才还要跳楼来着，大家一起死好了！
她双手握着烁烁发亮的日本刀，慢慢靠近冰柜，……冰柜后面的人影不见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让安宁的后背缕缕发凉……
人去哪了啊？
突然，她猛一转身，举刀便砍下去，……
“啊，真砍啊！”那身影踉跄着跑到客厅门口，准备拉门出逃。
“叫你跑！”安宁再次举起刀来，“站住！”
黑影蓦地立住了……
安宁这下呆住了，她没想到小偷这样听话，立即就站住了。
“姐姐，好姐姐，你放我走吧，我这是第一次搞，第一次，真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是个年轻小伙子的声音，此刻他正捂着自己的右肩膀头乞求道。
安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时她想起来家里还有个老爷们儿，“刘海，刘海！”
“哎，哎，……”客厅墙角里的刘海嘚嘚瑟瑟地坐起来，恐惧地看着安宁。
安宁打开身边客厅灯。
她瞟了丈夫一眼，轻蔑地笑了一下，又看了看在门口浑身打颤的小偷，对他说道“你，走吧！”
“安，安宁，你怎么能放他走呢，我们应该把他扭送到派出所去。”此时刘海仿佛清醒过来了。
“别动，你！”安宁平静地看着刘海，手里紧握着日本刀，刀尖正对着刘海的脸，刘海憔悴的脸上满是恐惧。
小偷趁机开门跑了。
5
“刘海，今天是2017年的12月12日，你记着，今天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安宁，安宁，不要胡闹了……”刘海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抬手准备拨开刀具。
“今天晚上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安宁大喊一声，举刀就照着刘海劈过来……，刘海赶紧一闪，躲开了这要命的一刀。
他吓坏了，这娘们儿疯了啊？
“妈妈——”
儿子哭着站在卧室门口。
听到儿子的声音，安宁愣住了，“哐当”一声，日本刀掉在地上，……
“刘海，……”她慢慢地放下了举着的胳膊，瘫软在地上，无力地哭泣起来……
刘海仿佛刚从梦中惊醒似地，走过去，一手揽住儿子，一手搂住妻子，一家三口的泪水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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