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失所的青春

几米说,人生总有许多巧合,两条平行线也会有相交的一天;人生总有许多意外,握在手里的风筝也会突然断了线。

再翻到这张印着几米语录的明信片时,我正把为数不多的东西打包,出租屋的房租到了期,我准备换一个城市,去度过我这一年剩下的两个月。橘子小心地默默帮我收拾东西,照片、素描本以及从各地搜罗的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木制风铃,原木书签,陶瓷手链……我把它们从不同的地方买来,又带它们走向不同的地方,走向我迷茫未知的未来,面对满世界游荡的我,橘子只是轻轻地叹一口气,然后细致的帮我打点好行囊。

橘子与我相遇在13岁那年盛夏,13岁的我和13岁的她,将这友情维持了10年,以后,也许还会有许多个10年,正因为如此,当初我与同我一起在办公室被老师骂的男生分手时,只有她依旧波澜不惊,我问她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她说,我其实一直在想,你当初为什么跟他在一起。不得不承认,橘子的话总能戳中我内心最柔弱的部分,因为,我也不知是为什么。

几米语录的明信片上有一道折痕,是我当初把它扔在床上不小心压的,没等我满怀深情地再次触碰到那折痕,橘子便将明信片一把抢了过去,轻声道:“又想他了吧,你还是放不下。”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强挤出一丝笑意,除了这张空白的明信片,我还有什么可以用来回忆他的东西呢?我的记忆停留在他开心的笑声里,没有之前,没有之后,他就那样蓦然闯入又无声的消失,不在我身边已经整整两年。

“小依?”橘子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你该放下了,这样的人,怎么配做你男朋友?”“他不是,从前不是,之后……也不会是了。”我低头默然。那张明信片再次被我压入箱底,那段记忆那段青春,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十七八岁的孩子都有过这样一个梦:带着相机和纸笔,什么都不顾,一个人到各处行走。至少这个梦跟了我近十年,橘子也是一样,所以当我第一次认真逛完了许益阳的博客时我被他吸引了,也许这样一种生活状态是所有文艺小女生的共爱吧。现在想想我也会哑然失笑,当时以为存有一打带咖啡渍的马克杯便是文艺了,真的走出家门行走在路上才知道辛苦,才知道有些梦想是要付出代价的,有些青春是难以安放的。

双十一前后的学校各种景象交错绽放,本来萧萧瑟瑟的秋天却被抹的姹紫嫣红,学校各院各部不约而同地贴出“表白墙”,以此来庆祝这个意味深长的节日。下了课的我慢悠悠地晃过所谓的“表白墙”,上面花花绿绿的便签上画着大同小异的心形,只有一张,好像一道强光似的,晃了我的眼睛:许益阳。我只看到这三个字,有人在向他表白,我的心紧了一下。随后我就发现,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在许益阳眼中,只有他镜头下的风景,和画笔下的构图,其他的,在他心里无足轻重,也许,包括我。

我曾用了大二一整年的时间来证明我在许益阳心中的分量,想尽了各种离奇古怪的办法就差自导自演一出绑架的闹剧,结果是许益阳带着他的梦想突然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留给我一个从未公开过的女友身份,甚至到现在我也不能确定,我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过。

橘子抱着一本《堂吉诃德》站在窗边,阳光照进来,显出她头发上微微的棕色,“里面有一页我折上了,有句话说的蛮对,你待会儿看看。”橘子把书递给我,帮我拿起行李,楼下响起林涵汽车的喇叭声,林涵是橘子的男友,大橘子两岁,有一份稳定,并干的有模有样的工作。我曾问过橘子,当初的梦想还记得么,怎么就能安下心来波澜不惊地这么生活下去。

橘子说:“小依,这就是我要的幸福。18岁那年,我也只是想谈一场不问结果的恋爱,于是我不顾一切地跟了左岸,你还记得他吧?”

“当然记得,是我带你认识的他们。他是学校乐队的主唱。”

“他是那么的不受规矩约束,那么自由,当时我看到,心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就是他吧,权当挥霍一次青春了。小依,其实,对这件事我一直挺内疚的,毕竟左岸喜欢着你。”橘子说。

“但他接受你了,我有什么好在意的。当初参与他们乐队时,我就一直拿他们当哥哥一样的看,所以当时面对左岸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深深吸进一口气,脸上浮出一个微笑,“那么久的事了,还提他干嘛?”

“小依,我是想说,跟着左岸东奔西跑了几年,我真的累了,遇到林涵我觉得,我的心终于能停下来歇歇了。小依,你还是那么有活力,永远都不累的样子。”橘子有些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发。

那个午后,我和橘子站在出租屋的窗边,喝点咖啡,品点青春。向来只知道冲速溶咖啡的我在认识许益阳之后,也开始知道什么叫蓝山,是么是拿铁,什么是玛奇朵。突然被橘子提到的左岸带着原本的记忆扑面而来,五味杂陈。

我在遇到益阳之前认识左岸,刚入学的新生什么都不懂,看到感觉很酷很炫的社团就跑去报名,而我,是被程原硬拖进左岸的乐社的。程原是我大学最好的哥们儿,原因很简单:在网上认识同班的程原以后我俩也算相谈甚欢,在各自本性都暴露出来之后,我给他立下必须遵守的约法三章,特别强调的是:不准追我!听到这句话后的程原斜眼瞅我:拜托大小姐,请问我干嘛要追你啊。

左岸大橘子三岁自然也大我三岁,虽说跟着程原混进了乐队,可对乐器一窍不通的我只好打打下手。在乐队里,有颇为照顾我的左岸,还有跟我嬉笑玩闹的程原,让从未远离过父母的我感觉很温暖。18岁是个敏感的年纪,我知道左岸的心意,作为一个哥哥他绝对合格,但,我并不是那样喜欢他,所以,拒绝、打击,我确信,是我伤了他的,即使后来他接受了橘子,并跟她在一起很久,我都不确定,他们之间到底存在怎样的感情纽带。

每次看着乐队演出,我都油然而生一种自豪和羡慕,在这自豪和羡慕里有青春在燃烧的痕迹。乐队在我的青春里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它让我体会到梦想和活力,可是左岸,每次想到这个名字,都有一种愧疚在我心底浮起。

橘子已跑上来搬第二趟行李,并把他们塞进汽车后备箱。“小依,这次是去哪?”林涵的脸很俊朗,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

“拉萨。”我看向车窗外不停向后退去的树,是的,我终于决定,要去拉萨,即使许益阳不在我身边。

“自己一个人,干嘛跑那么远。”林涵关心道。

“没事,程原在拉萨支教。”我带点笑意,发着呆道。

飞机上反复提醒着各种事项,我早早关了手机,翻出橘子给我的书,其中我看到塞万提斯写的一句话:女人的天性就是如此,对喜爱自己的人冷漠,却喜爱对自己冷漠的人。

这是多么精准的预言,左岸的热情和益阳的漠视一一在我脑海中闪过,我还清楚的记得益阳说过他的生活不会平淡地没有一点波折,但他也想只要能安静的画画便好,那是他的小确幸,住在我心里的小确幸,当时看着益阳天真干净的笑,我就想,如果时间静止多好,哪怕就这样一直下去,哪怕不会很富有,看着许益阳孩子一样地在我面前睡着,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可是两年前的某一天,许益阳突然退学回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我疯狂地找他,利用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去做兼职,然后往各处去旅行,希望能占到与他有关的蛛丝马迹。两年了我满世界漂泊都快忘了家里还有爸妈。

去趟西藏吧,当初许益阳说过我们要一起去的,如今只能我孤身前往了。我还是会想念许益阳,想念他高像素的相机和绘画如生的手,想他站在拉萨高而蓝的天空下,被阳光晒黑了的脸颊,想念那年他喝多了酒,半夜打电话把我吵醒,像个小孩子一样哼哼着自己的烦心事,也想念那年我们的新图书馆落成,日复一日泡在里面,安安稳稳的年华。

我戴上耳机渐渐入梦,等待着飞去拉萨了却一桩心愿,也期待着飞去拉萨与程原相见,我想我会和他找个高高的山头,开两罐啤酒,说说当年挥霍过的时光,和现在到处游荡,难以安栖的自己。

说说我们当初从平行线变成相交和放飞风筝时断在手中的线,以及现在茫然无措,流离失所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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