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餐馆奇妙夜1

2017.3.12

（拖了快两年的repo……）

（一）罗马

那家餐厅是迪瓦约的太太介绍的。在博洛尼亚看球赛的晚上，听说我们接下来要去罗马，她告诉了我们那家店的名字。
要去哟，在那儿你们可以遇到“everyone”。
她眨着流光溢彩的大眼睛说。

我们回去用名字一搜，哇呀？这不就是以前拉齐奥名宿们聚会去过的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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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就是这家有着宽敞的露天座位和白色遮阳伞的餐厅。十三哥背后那位摇曳多姿靠着树的白衬衫大叔，就是餐厅老板。
唔，感觉似乎和拉齐奥队有某种渊源的样子呢！

以前讲过，在罗马我们是和一位拉齐奥球迷小哥及其女朋友结伴游玩的。把这家店告诉了这位球迷小哥，他也感到必须得去！于是一同去。
那天我们到的时候，天色还亮堂。这家店就在马路边，店面宽敞，有大的院子，装修和照片上一样以纯白为主，看上去很舒服。
因为到得早，店里没啥客人，室内就只有我们一桌，和隔壁一桌明显是初中生的四五个小男孩，像是刚放了学来打牙祭，都穿着运动服，兴高采烈不知道在讲啥。
菜单上来之后，我们就明白为什么会有年纪这么小的食客了。因为这家的菜价相当实在。白天在景区小店吃了昂贵的一餐，再到这里，看看它的环境和装修，你不免会对价格有一个比较高的预期。没想到它是走大众路线的，完全没有想象中那么贵。
隔壁桌小P孩的头头煞有介事地为大家宣读菜单，其他人为了每一个提议吵来吵去，陷入甲论乙驳的僵局。最终结果如何？一人要了一个最普通的薄底披萨。喷了！让人想起许多童年往事，在学校小卖部东挑西选半天、最后用仅有的零钱买了一包干脆面……之类。
我们则用比他们更慢的速度研究菜单，准备在这里泡上更长的时间。——因为我们本就不是为了吃饭来的呀！

理想的头奖，当然是邂逅来这里的十三哥，嘿嘿。（“啊，男神。”球迷小哥一脸憧憬地说。）当然我们也明白可能性不大——那会儿十三哥正在佛罗伦萨国家队基地上教练班。那么次一级的好运就是遭遇到拉齐奥方面的重要人物。总而言之，今次要在这多耗几个钟头，务必遇到“someone”不可了！
我们以蜗牛的速度点完菜，隔壁小P孩们一声欢呼，披萨上来了。一人面前一张饼，有用叉子吃的、两手举着吃的、卷起来吃的，千姿百态，眨眼吃完，一哄而散。点菜半个钟头，吃完5分钟。哎，又让人想起美好的童年时光……
这时我们的前菜也上来了。大体无非奶酪、火腿、橄榄之类。一尝之下，略感失望。
——不难吃，也不出色。分量不算多，也不算少。摆盘说不上粗犷，也不太精致。整个就跟它的价格一样普通。打个比方说，如果世上有“意大利美食研究”这门学问，要像经济学搞“理性人假设”那样搞一个“普通意式料理假设”，那么这家店的菜可以最大程度代表那个理论上的“普通意式料理”——它不会让人生气、觉得“被宰了”或者“不值这个价”，它只是完全的缺乏特色。
接下来是不过不失的面条，不温不火的硬菜。天黑下来了。客人也渐渐多了。我们慢吞吞地吃着，一边提醒球迷小哥：“你盯着点儿哈！我们不熟悉贵队的现役球员。”于是他整顿饭都警惕地伸着头左顾右盼，像一只站哨的狐獴。

很奇怪的是，这家店的烹调水平如此平庸，生意可真不错！没过多久，里里外外二三十张桌子全坐满了，那叫一个人声鼎沸，济济一堂。该不会都是图便宜吧……我沉思着。但看穿着打扮也不像啊。其间有不少衣冠楚楚、气宇轩昂的男士进门落座，经球迷小哥审查，都不是他们的人。
平淡无奇的甜点。毫不出挑的咖啡。夜深了，店里热闹不减，偶尔空出一张桌子，很快又被填满。老板大叔也出现了，穿着那件骚包的深V白衬衣在人群中穿梭，迎来送往，活泛得很。
对热爱夜生活的意大利人来说，良宵才刚刚开始，不过我是有些意兴阑珊了。刚到意大利那天，我在米兰被翠花老师带去吃了奇特而美味的“大片肥猪肉火腿蘸蜂蜜”，当即做出一个重大决定：这次不买包包了！还买什么包！钱全拿来吃掉！之后我坚决执行了这个计划，真的把钱全吃掉了……大虾子，牛肝菌，比脸还大的牛排，像吃小笼包一样地吃水牛奶酪，早上十点就开始火腿配小酒，断断续续一路喝到半夜，每天都过得晕陶陶的。意大利菜超好吃，超对我胃口的！这顿饭算是耽误了。虽说主要目的不在吃，但要不是为了追星，我们本来可以吃得更好一点，真是遗憾呐……
但从另一个角度讲，球迷小哥比我们遗憾多了。我们都是见过十三哥本人的，而他作为多年拉齐奥球迷，平时住在加拿大，这似乎是第一次尝试扑主队球员。希望而来，失望而归，值得同情！眼看最后一杯的咖啡都喝到了底，我们面面相觑：“不等了吧？结账吧？走吧？”这时候球迷小哥坐那里不挪窝了。
“我好像看到我们的人了。”他小声说，表情很紧张。
“神马？”我们差点拍案而起，“你怎么不早说？”
“我不确定是不是，”球迷小哥更紧张了，小小声地说，“好像是队里的一个小孩……”
“谁啊？”
“卡塔尔迪。我们叫他石油弟。”

啊，这个小朋友我知道的。自打失去了十三哥，拉齐奥一直在自家青训里扒拉有发展前途、形象也不错的小盆友，要培养为十三哥那样的光辉旗帜。这位小盆友已不晓得是发掘的第几个灵童了。总之据说踢得不错，被视为队储栽培，已经戴过袖标咧！只是不知道后来怎么栽培的，本赛季（2017年1月）居然租去热那亚了一刚。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在当时（2015年5月），小盆友还是正当红的希望之星！

根据球迷小哥的指点，我们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见一个中等个子、穿长袖T的男生走到吧台附近和人说话。
了不得，他这是要走？
我们跳起来飞速结账，准备跟上去。目标人物正在跟老板大叔告别，怪亲热地抱抱，左边亲一下，右边亲一下。
紧急关头，球迷小哥的近乡情怯忽然大型发作！
“这样不好吧？认错了人怎么办？很奇怪吧……”他站在那里低头对手指。
“那到底是不是啊？”
“感觉好像是吧……我不知道……”他就地扭成了麻花。
球迷小哥的女朋友不是球迷，这时候也急了，推着他说：“怎么这样婆婆妈妈的！来都来了！快跟上去！”
终于，在我们三个女生的逼迫下，球迷小哥迈开了步子。目标已经出门有一会儿，我们觉得多半追不上了。其间球迷小哥还在嘟囔“哎呀不是怎么办”“又觉得挺像的”，两种说法循环往复,间隔五秒。
穿过客人熙熙攘攘的院子，我们来到外面街上。就在这里，我目睹了让人喷饭的一幕。
——路边的人行道很宽，可以停车。那位目标小哥此刻正站在他的车子旁边，和他的朋友说话。他对面三米开外就是餐厅的矮墙，五六个路人男倚墙而立，各自低头作专心玩手机状。
但我仔细一看，不是玩手机！他们全都在偷拍对面的目标小哥！
喷了！你们这些男球迷能不能大方一点儿！

看到这种情景，我觉得可以说已经坐实身份了。毕竟如果对方不是名人，他们这种行为就叫作变态。哪里会同时冒出这么多变态？
众人视线的焦点——石油弟小哥，也很有趣。他明明知道对面一溜痴汉都在拍他，也不忙着走，而是摆出典型意大利男人那种“没错，我很帅，我很潮”的调调，非常自得地享受这被围观的一刻。场面诡异又搞笑，简直让人看不下去！
墙边痴汉之一终于忍不住，上前要求合影。这是百分之百地验明正身了。我们的怂小哥见状也终于鼓起勇气，在我们的加油声中，第二个冲上去。
于是有了这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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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石油弟小哥本人挺好看的！之前看他的照片，感觉属于“还不错”“挺可爱”的级别，没想到本尊俨然明眸皓齿的美少年。不过运动员一向是本人比照片好看，真人更加立体饱满，动作灵活流畅，自带一种生机勃勃的英气，和普通人的区别就像飞禽和家禽。他在合影时的表现也是非常nice的！

合完影后球迷小哥简直飘起来了！乐颠颠的，一会儿催我们把照片传给他，一会儿要求给他P一个卡通头像好往外贴，一会儿问“国内现在几点？”笑得合不拢嘴，额头上写着四个大字“我要显摆”。
我们嘲笑着他刚才的怂，心情也是很愉快的。随便一扑，就有收获，青梅嫂诚不我欺！这好比有人告诉你某个湖里有大鱼，你去水边拿网兜一抄，就捞起中等尺寸的黄花鱼一条，这样的成功率是相当可观的了！不过真的很奇怪哈，这家店口味那么普通，就是热闹、便宜，球员又不缺这个钱，为什么要来这里吃？难道只因为这离奥林匹克球场不远吗？……
我们过马路，慢慢往回走。走到街对面的公交车站旁，我们发现了稀奇的事。
“罗马队……是坨屎。”
球迷小哥仰头看着公交站牌，用“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语气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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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块站牌上，下面贴的“A.S.ROMA MERDA”确实就是这个意思。高处是拉齐奥的鹰徽，右边还有一个“Manipolo Lazio”（这个后面再讲）。左边的“罗马球迷啥啥”，被扯掉了一半，不知道内容是好是歹。总之从版面看，拉齐奥在这块站牌上占据了压倒性优势。
这很不寻常，因为罗马城里根本没多少拉齐奥球迷。这是前罗马球员安胖胖都得意洋洋强调过的事。这些标语都不太新了。在罗马城内，它们竟然在这么显眼的地方保持了很长时间，说明了什么？只有一个可能：这里是一个拉齐奥球迷为主的街区。
——也就是说，这是一块少有的飞地。
我整夜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为什么拉齐奥的球员喜欢到这来吃饭？马队曾在采访里说，十三哥跟他抱怨过，当年在罗马和加布姐姐逛街，有时候会被对家球迷当街叫骂。（还是我们米兰城好嘛！马队感叹说。）出门吃饭，味道是其次，首先要心情好对不对？所以他们在城里能去的地方大约也不太多。也因为如此，这家店的老板不用钻研厨艺，只要占住这个地段，同时保持自己拉齐奥扇的立场（应该是吧），自然有贵客上门，人气也就一波波带起来了。

补记1：几天之后我们重回罗马，在白天光顾这家店吃午餐。午餐是自助餐，一样的实惠而平庸，只是客人比晚上少。我们坐在院子里的遮阳伞下，邻桌是一群十几个年轻姑娘，身穿不同款黑色小礼服，模样都很漂亮，但跟真正的明星相比似乎又差点什么。她们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一直在忙着找角度自拍，或者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组队自拍。花团锦簇，莺歌燕语，相当引人注目。——该不会遇上了罗马城网红大聚会吧？这里莫非还是家拗造型名店？青梅嫂那句“everyone”再度响起……没准这些姑娘也都是小有名气、粉丝数万的红人，只是我们不认识罢了！

补记2：写这篇游记时咨询佐董，才知道那个“Manipolo Lazio”是拉齐奥一个死忠球迷组织的名字，直译为“拉齐奥小分队”。我们那时的猜测是正确的：佐董说罗马城内球迷是按片分布的，在站牌上贴名字可能表示这一片属于他们的势力范围。乖乖隆地冬，黑社会划地盘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