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你的双眸,我终于看到,星辰与大海。
——冉小燃
食堂的角落,图书馆的天文台,逸夫楼的自习室。
除了寝室,你一定可以在这三个地方找到我。好吧,抑或在前往的路上。
而我,就是这所校花遍地的外国语大学里,永远淹没在美人浪潮中的,小丑鸭。
对,不是丑小鸭,是小丑鸭。因为丑小鸭只是小鸭的时候才丑,注定可以成为白天鹅;而我,本质是一只丑鸭,不论小,还是长大。
穿着一身墨蓝色的中国经典运动校服,背着高中买过的最贵的李宁红书包,戴着气势磅礴的黑框眼镜。
每天,这样的我低调地穿行在环肥燕瘦和沉鱼落雁之间,恬不知耻地为拉低母校颜值尽着自己的绵薄之力。
我喜欢在无人时去食堂。即便空空荡荡,也要找到专属于自己的角落位置。戴上耳机,听那首《See You Again》,吃一份烤肉拌饭,一粒不剩。
我喜欢在图书馆里游荡,人越少的地方,书反而越精彩。有时站在两排书架间,看得哭哭笑笑,惊觉自己的失态,左顾右盼后又转而失笑。
一个人真好,不用害怕被人洞察情绪的起伏。哭是真的眼泪,笑是真的酒窝。
有时兼职图书管理员,很晚离开以便我偷偷溜进天文台,那里有架昂贵的天文望远镜。看星星,是我逃离现实,回归梦境最快的方法。
茫茫星河,洒在黑绸缎上,晶晶闪闪,浩瀚无垠。我相信,每颗星上都有个诗人,墨夜远眺,隔空遥望,眸光穿越亿万光年,落于我肩,轻弹尘埃,吟出天马行空的诗句,思想与我交谈。
直到有一天,一个外来的侵略者打破了我的宁静世界。
“你在做什么?”
黑暗中传来年轻的声音,我惊觉自己的世界被人发现了!惊慌失措中,我抱着打开的书包,冲出天文台,逃出图书馆。
一夜辗转反侧,是谁闯进了我的梦幻天堂?今后,我该何去何从?
之后的日子,我夜夜难眠,丢了心爱的笔,更丢了心爱的图书馆和天文台,还有那片无际夜空。自己仿佛是重罪在身的逃犯,可罪行是什么?又无从得知。
我开始驻扎在逸夫楼的自习室,因为这座楼位于校园深处,建在坡上,很少有人千里迢迢来这里自习。于是,走廊尽头的337就成了我的领地,感谢邵先生给予我这样一座精神殿堂。
我坐在窗边读英国文学史,偶尔看看窗外的树。抱歉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不是浪漫的樱花树,不是温暖的桃花树,更不是应景的梧桐白桦,只是棵名不见经传的大树。
我在黑板上写诗,各国的,各类的,自己的,别人的,但凡我欣赏的,都会写。诗和远方,属于世界,不分国界种族,高低贵贱。
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留下一条条白色的痕迹,总觉得这是一件充满诗意的事。
停笔,我倚在讲桌上凝神看诗,这是属于一个人的自我满足时间。
“你叫什么名字?”
我怔住,眉头紧蹙,咬着嘴唇,像被502粘住了一样,一动不动,浑身僵硬。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年轻的声音在读黑板上的诗,我能想象自己的脸一定已经憋得通红。怎么办?怎么办?
“你喜欢海子?”声音在慢慢靠近,“可是我上次看到你流泪,是在读拜伦的诗。”
你知道下了几天的积雪,第一次见到升起的太阳是什么感觉么?他的话犹如耀眼阳光,我整个人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小心翼翼,缓缓转身。
他在微笑,双眼友好,刘海乖乖地盖住额头,白色衬衫口袋夹着一只自动铅笔,蛮眼熟的,下身是随意的牛仔裤……
自动铅笔?扫描他全身后,我诧异地盯着他胸口的笔。
他意识到,也看向自己胸口,恍然大悟地将笔递向我,“那晚吓到你了吧?真是不好意思。还给你。”
我没有接,慌张抬头看他,“你知道是我?”
他诚恳地点头,“你不就是食堂的角落女孩,图书馆的流泪女孩,逸夫楼的神秘女孩嘛?”
我不知所措地拿过笔,低头抚摸,“你,是谁?”
“我就是每次坐在另一个角落看着你吃烤肉拌饭的男生啊,你不记得?那每次都有人帮你把书放在你能拿到的位置,你没发现?”男孩见我还是一脸茫然,无奈地摇头,“好吧。可是总有人在天文台帮你留门这你总该知道吧?”
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顺便推了推眼镜。心里嘀咕,天文台的门不是都不关的么?
“你不会真的以为天文台不锁门吧?”男孩惊讶地询问。
被戳中想法,我不好意思地挠头。
“OK,别的就不说了。这间自习室,你知道为什么没人来么?”
我呆呆地摇头,男孩一脸沮丧地走过来,冲着我的额头就是一个脑瓜崩儿。
“你活得还真是不累啊。那是因为我把要来的人都劝走了好不好?”
我捂着额头,不解地看他。
“还看,再看就把你吃掉!”
我怕怕地低下头,心里还在琢磨着他说的那些。是哦,我怎么都没发现呢?
诺大的自习室,我站在讲台上,男孩站在讲台下,我的正对面。
时间仿佛凝固了,就像喜之郎果肉果冻。
良久,男孩咳了咳,“你,想通没?”
“没有。”我抿嘴摇头,“有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拦住大家,不来这里上自习的?”
男孩愣了愣,扶额叹气,“很简单啊,就说闹鬼啦。”
我忽然感觉背后一丝凉意,“闹,闹鬼?”
男孩噗嗤笑出声,“傻瓜,胆子这么小还敢晚上去天文台。”
“我……”我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我没有。哎呀,你到底是谁?”
男孩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伸出右手,“你好,我是你隔壁班的林宇韩。双木林,宇宙的宇,韩寒的韩,我建议你记牢,因为以后的日子,你可能都离不开这三个字了。”
阳光洒进室内,映着他干净的脸颊,白白的衬衫,背景是整齐的桌椅。我有些失神,仿佛在看一部有关青春的电影,而这一次,似乎也有我的故事。
此时此刻,我的星辰大海,终于和这个现实世界产生了重叠。美好的,意外的,交错。
他来自哪颗星星?不论哪颗,这一刻,他是比都教授还帅气的存在。
他何时发现了孤单而平凡的我?不论何时,这一刻,我的背后早已春暖花开,一片蔚蓝大海。
原来,这个世界没有真正遗世独立的采菊人,有的只是默默滋生的机缘和突如其来的巧合。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用自动铅笔,可以擦去重写,可以补铅换芯,笔下有千万种可能。
“你好,我叫冉小燃。请问……”我鼓足勇气,卸下所有防备——
“你是韩寒的哪个h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