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卿唐古拉

“我们在海拔4750米的高处,你们之前可能有入住到拉萨,体会过相传的高原反应,而我只能说,拉萨的海拔是3600米,甚至有人去过的林芝,它的海拔也只有4011米,也包括羊卓雍错3700米,阿里3900米或是布达拉宫3650米,都比现在要低,而西藏旅游的最高处珠峰大本营也仅仅比我们即将到达的小唐古拉山,也就是当地人口中的念青唐古拉山高几百米而已,所以,如果你头疼,想吐,都要平和,要想,你现在正在4750米的地方坐车,你现在正在被命名 世界屋脊 的青藏高原上游玩,这是旁人所感觉不到的,这是西藏的特色之一。”

我轻笑,用纸巾擦干玻璃上的雾,那迷茫一片被除去后是一团水色,饱满的水珠杂乱的划过下面的雾气层。

窗外正飘着雪,我怔怔的看着,七月二十三日下午一点二十分,念青唐古拉山上,负三点五摄氏度。此时的宜昌,应该正热吧,想起前日朋友传来的照片,强烈的曝光下一张张被映衬的泛白的面孔,想起他那一副恨不得把皮都脱下来的样子,便不禁失笑,再看看自己,像极了北方冷天气下的老人。转目窗外,几条沟壑已被雾气拢的模糊。

“什么是念卿啊?”后座的一个小孩扯扯我厚重衣服搭下的摆,我转过去,想想后说:“大约是思念你的意思吧。”

“思念你唐古拉?”他迷茫地问。

我只觉得不对,后才反应过来是念青,摇头又说:“我只知道白居易有首诗,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念青和念卿又是谐音,译成 思念你的 更好些,这就有了臆想了,思念你的唐古拉,而唐古拉藏语里又有湖边少年的意思,就像女真语中 东哥 是水中美女的意思,于是叶赫族的一位美貌格格便叫做东哥。”

“念青唐古拉在藏语中是灵应草原神的意思,念青意思则是大神。”导游对着我说道。

知道自己扯远了,我回过头来,尴尬地看着窗外。

【夹叙;就像 僧游云隐寺,寺隐云游僧 似得回文联语,西藏的神秘与华丽就像是雾般迷离。】

迟迟未下车,看着脚下厚厚的积雪。 再看看自己的薄底鞋,想了想,还是咬牙踩了下去,只听到嗤地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回过神,才发现雪已经延至裤管,啃食着所剩无多的热气。目光所至处尽是银白,银白过多则显得发黑,头顶且是一片朦胧的洁白,和身旁的悬崖衔接在一起,越往上越亮,像是冰晶堆积而成的空气,而我们已在最高处,旌旗被狂风卷的扭曲,我一步步迈上石堆台,上面有根根长杆,杆顶的幡同旌旗纠缠在一起,肆虐在疾风里。我站在它们中间,它们抽打却将我包容进去。远处一片迷茫。

这就是念青唐古拉山?脚下是雪白然后黑暗,头顶是黑暗继而雪白,看不见所有,盘古似乎还在沉睡,混沌也没有初开,万物俱静,唯有最原始,最古老的生命在咆哮。然而千万年,古老的生命本该灭绝,但这座已经冰冷的山还巍立在这里,偏袒着岁岁冰冷也岁岁永恒的古老。洁净却拥有着世上最痛苦的沧桑,沉寂却拥有排山倒海的思绪,这份复杂,和这份简单。让人情不自禁的将自身排斥其外,却在频频的闪光灯中努力张开双臂,看窄小的照片里,人似乎拥有了这一切。

“大家,我们已经下山,向今晚的目的地,纳木错湖驶去,现在雪山已经被我们甩开,接下来会越来越暖和。大家沿路看看风景,这里每一处都是景致,幸运的话,应该可以看到朝拜的人。他们都有相同的目的地,他们每一次扑倒都是丈量自己和佛祖之间的距离,这是非常壮观的景象,尤其是你们看那些五六岁的孩子硬邦邦地倒下去,当然,前几年的援藏后,藏民越来越汉化,很少再有人去朝拜了,也不知道汉化对他们是好还是不好。”导游讲着讲着便望向窗外。

远处,茫茫草原中混杂着些许白色,天边的云与草原亲吻着,湿漉却性感,更远方不再有之前山上的迷茫,而是清晰的绿色与格桑花的姿态。美得真实而震撼。

“香莲碧草动风凉,水动风凉日月长。”旁边一个女人小声呢喃。

坐在她旁边的一个男士不假思索的接道:“长风日凉风动水,凉风动水碧莲香。”

两人相视一笑。

“现在看到的,在我们四周环绕开来的,就是大草原了,相传,女子在这个大草原中行走,若是天黑还未走完,便会化为信物。关于这个传说,有一个凄美的故事”导游笑着讲道。

从前念卿唐古拉和纳木措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他们生活在这片美丽的藏北高原,骑马放牧牛羊,每一天都相依相伴形影不离。有一天,念卿唐古拉为找寻走失的牛羊走到了另一片牧场,遇见了美艳绝伦的少女羊卓雍措,念卿唐古拉不能自持和羊卓雍错坠入了爱河,忘记了一切,也同样忘记了正在等他回家的妻子纳木措。

纳木措以为丈夫遇到了什么凶险和不测,日夜哭泣,最后走进大草原,天黑也不再走出,终于变成了一汪清澈的湖水,如愿替唐古拉殉情。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寻欢作乐的念青唐古拉突然想起了他的妻子,他愧疚不安急切地赶回家,却只看见变成湖水的纳木错,悔恨和自责让他日夜矗立在湖边不眠不休,最后变成了一座俊朗的雪山,那是,已经不再有念卿和那木措,只有念青唐古拉山和纳木错湖,从此,藏语中错的意思便代表湖水,羊卓雍措也被天神责罚,化为一条幽蓝的湖水,缠绕在几座圣山下。

然而,再美好的爱情也只剩下回忆和枯骨,纵使存于世间万年,也只是加深更多的怨念和凄惨罢了。

仓央嘉措有诗,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在爱情前,谁又没有卑微的乞求过施舍呢,即使在最干净的西藏,也不免落满红尘,也许只有受尽磨难,才可以得到最后的清净吧?

纳木错湖水清澈,每一片波浪都清晰可见,水下是密布的石子,水上是闲适的牦牛,不管水边的世界变了多少,有多少次人来人往,它都静静躺在唐古拉山的环抱中,静谧,淡然。也许是悲哀吧,但总归是美的。

在念青唐古拉低回的山径上,似乎有人低唱,我们无法看清究竟是念卿还是那木措,但那时的他们是充满着感情的,亦是脏的。

从喜生忧患,从喜生怖畏;离喜无忧患,何处有怖畏?

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

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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