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中,一辆带着陈家家徽的马车匆匆穿过京城的我中央大道,出现在了皇宫前广场上。
马车上,陈昂整了整衣服,拍拍陈徽的肩膀,先行走下了马车。
车前,老纪微微佝偻着身子,站在马车后方,卑微的身影在黄昏中被拉出老长。陈昂此刻一身素白,再无半分颜色,一无所有的样子让人极容易想起犯人的素衣。
此刻,陈昂不再是那个靠着马背为皇帝开疆拓土的世家豪门子弟,仅仅作为一个儿子,来到了皇宫前的这片广场上。
空无一人的广场上只有阳光静静流淌,金黄色的光粘稠地悠悠流转,把周围一切的声音都囚禁其中,如同囚牢。
然而这仅仅是表象,当陈昂站在广场上,或者陈家的马车离开陈府的一举一动就时时刻刻通过无处不在的耳目传遍了京城各处。
现在,全京城人都知道,陈家,镇国将军府的长子出现在了皇宫前面的那片广场上。
现在的陈昂,等同于是在众目睽睽下。
陈昂的外表模样算不得出众,与弟弟陈徽的清秀相比,自有一种男儿刚强果断的气质隐含其中,一张方正的脸完全是从其父继承下来的,眉毛浓厚如重山,目光炯炯似藏锋之剑,一举一动自有顶天立地的意味,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焦点。
陈昂迈步走向皇宫正门,步子履着中轴线,不带一点差错。
在距离皇宫正门八十八步的时候,陈昂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那里,陈徽正在老纪搀扶下吃力地从马车下来。
这一幕传到各家口中只怕是个笑话。
“右方一百二十步。”陈徽低声告诉老纪。
老纪从马车上取下一把伞,同样素净得不带一丝颜色,推着陈徽默默行到了那处地方。
此刻,兄弟二人相距约八十步,陈徽右方,是一条巨大的龙雕。
龙雕通体黑色,高约十丈,长五十丈有余,张牙舞爪,龙口大开,一道水柱从龙口倾泻而出,簌簌落在下方水池中,激起一池水雾,打在脸上冰冰凉凉。
这条龙自从建国之初就被雕刻于此,坐北朝南,俯视着整个京城,看尽无数人的成败兴衰,或者生离死别。
陈徽腿上放置着那个盒子,对盒子的重量几乎无感,毕竟这条腿连自己的存在都无法感觉到。
“可以开始了。”
陈昂伟岸的身躯立于皇宫前,素白的衣衫在风中飘摇。他就在陈徽不远处,对着近在咫尺的朱红色大门,就在陈徽的视线中,狠狠跪了下来,如同山崩:“罪民陈昂,携幼弟陈徽,求皇上开恩!”
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这在伦理来说是极为正常的,但是只有陈徽明白,陈昂对于皇帝的敬重,不过是处于对权利的屈膝,对于世俗的屈从,甚至此时此刻对于这个随时可能杀掉爹的人皇,陈昂有的只是一种抗拒感。
然而他们兄弟必须堂而皇之又合理无比地出现在皇宫前,拼尽最后一丝希望。
陈昂仿佛能听到身后无数人的嗤笑声:“陈家气数已尽…家中子弟难道都这般着急了么,皇上现在根本不会理会这种无能之举!”
寂静无人的广场上,只有风声微微响动,空旷得仿佛一座死掉的城。然而越寂静,则说明身后的陈昂越是自由,只是陈昂真的不知道,陈徽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打开那个关乎着全家人命运的神秘盒子。
陈徽闭上眼,脸上淡漠看不出任何表情,可是心中怒火此刻灼烧越旺。
宫中安坐皇位的人,今日之事后果如何我不知,但是为了救父亲,这池鱼之殃,你就受着点吧!
但是至于怎么打开这盒子,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梦里那东西要,那就在梦里给他!
陈徽安抚心境,缓缓合上眼睛,身体随着呼吸渐渐平静,片刻之后,他的意识就再度回到了那个灰黑色的世界。
这一次,这个世界破碎得更加严重,飞舞的火焰汇聚成狂舞的火龙,火山崩裂,大地翻转,海洋涌上天空如同黑色的铁幕,那道声音难掩激动。
“你终于来了。”
陈徽再次浮上天空,和那道不知何处的声音对话,只是彻底没了十三岁时候的慌乱:”是的。还有你要的东西。“
陈徽身边,那个木雕盒子虚空悬浮,四周散发着微微的光,然而其样子再也不是当初的古朴样子,厚重不再,而是开始缓缓流淌,如同血液般涌动着暗红的光,汹涌着,竟是在其中幻化出一头异兽,背生双翼,沐浴血海,宛如活过来一般!
但是任凭异兽如何嘶鸣,暗红色都是被一道道金色的锁链所困,金色的符文若蝶般飞舞回环,发出强大的压制能力,陈徽竟是没有听到半点声音。
”把它打开!给我!否则…“那道声音发出命令,远处的山峰崩裂,巨大的轰鸣声显示出它现在的焦急,
陈徽微微一笑,似乎很期待一般,笑容在无边的毁灭中璀璨如同星光:“怎样?杀了我?来啊”
话音落下,一支带满骨刺的巨大爪子从旁边伸了出来,一把捏住了陈徽,刹那间的窒息让陈徽感觉血液全部集中到了头部。
“找…死……”沉重的呼吸声似乎从久远处传来,空洞得就像山洞中的风。
“你…不敢…呵…呵”陈徽喉管被压制,意识发出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
背后,太阳的光芒爆发,整片天地都是暴露在白炽中,呼吸声再度粗重,陈徽的内脏仿佛都要被挤压在一起。
陈徽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然而这个音节出现的刹那,骨爪可见的颤抖了一下,一道极度惊疑的声音回响开来:”你…你说什么?!“
陈徽脸上的笑此刻看起来诡异至极:”我…说…chi“陈徽的嘴唇做出一个夸张到极点的张开动作,森森白牙就像钢刀。
就像什么露了气一样,极短的音节。
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