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诗人,也有求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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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书后就爱胡思乱想,还要写点东西。倒不是因为非得写,只是说出来往往被当成废话连篇的神经病。写出来好点,修饰一下不显得那么白痴,要是幻想一点,说不定能成个作家,博得几个迎面飞来的鸡蛋。)

文人之言有一个特点,好听些是“委婉悠长”,难听点是“净是废话”。故词说文人,不仅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还有“穷酸秀才”“百无一用”。也正因如此,吾辈方可登楼览诗、趣谈曩昔。

学而优则仕。古时,做官是每一个读书人的梦想,故“金榜题名时”成一大喜事。这种观念可以说是深入人们的骨髓:范进不死为中举,乙己盗书说窃时,政治上的压迫也使大发财的商人延师教子,猛攻政坛。唯有当官,才能出头。但古时候的形势往往是“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所以在下的人必须想办法扩大自己的影响以引起统治者的注意。那么如何引起?要么你才高八斗故意隐居远播声名,要么登名门求人。

求人,正常。荀子曰,“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所谓山长水远,友多路阔。且达到孔子“君子不器”境界的全才,人间能得几回闻?求人,是多么明智的选择。我想诗人求人和两位前辈的圣言有关,毕竟餐风饮露的高士不易低头,刚好此处有台阶,恭敬不如从命。

登名门。名人有话语权,所以有句话说“一登龙门,则声誉十倍”。像白居易初到长安之时,就携带自己的诗文谒见名士顾况。当自报姓名的时候,顾笑着说,“长安米贵,居大不易”,可读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感叹再三,“有才如此,居亦何难”。诗坛老前辈都这样说,白居易想不出名都难啊!

文人虽然相轻,但对于后生还是喜欢成人之美的。一来显出自己的大度识才,亦可为自己找个学生,建立自己更广泛的人际网,一举两得。

但有时诗人还是不好意思的。朱庆余至京应试,事先就拜访过张籍,并深得其赏识。张籍时为试官,但朱对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是没谱,到哪里怀中都揣着一直蹦蹦跳跳的小鹿。怎么办呢?问问张大人?不好,岂不大丢颜面。思来想去,不知如何。不自信的朱庆余比害了相思更苦,品茗茗不纯、赏霞霞偏落,当真是为考试着了魔。难道应了那句“三月不知肉味”?怎样既不被人轻视,又无累于大人?写首诗吧,朦胧一点的。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以“闺意”喻应试,以“舅姑”喻试官,“夫婿”张籍,我是“新妇”,妙语连珠,风趣自然。就算被抓,于我何干?真的是天衣无缝,盖世神功。张籍看罢会心而笑,暗道这是个谨慎多才的好苗子啊,我就回你一首,让你放一千个心吧!从此朱庆余名散四海,青史留名。

和朱比起来,孟浩然就有点不会做事了,这在《望洞庭湖赠张丞相》中完全表现出来。也正是这首诗,让孟比真心归隐的王维矮了一大截,但无可厚非。

当时,张九龄被李林甫排挤,从右丞相变为荆州长史,孟抓住这个机会,献上一诗: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

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诗是好诗。但,最起码的要夸夸人家吧?看看朱庆余,学学张良对刘邦说话的态度,怎么能朝范增的方向发展呢?你是有才,境界宏大,撼天动地,然后丢下一句,“我们都是读书人,我也想似你做官展大志,可没有人引荐我,只有空想的份了,哀哉”!他本来被贬心情就不好,不能安慰一下?把你放到21世纪,求人还这样说话,谁会搭理你!

我们的“诗仙”李白更牛,果然是仙人,不食人间烟火。科举是神马东西,不稀罕。先游名山大川,遍访奇人义士,放浪形骸,摘星倚月。花间一壶酒,醉梦游天姥,人生何其短,怎能使其苦?玩够了,再归长安,听说韩朝宗是天下伯乐,便上书自荐。在文中,李白破天荒地大拍马屁——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这样的夸词,和陈近南所得的声誉差不多,不过,有了韦小宝,陈近南就不再是传奇;有了李白,韩朝宗也只是历史的过客。

李白和韦小宝在这里真有点相似,都大赞自己。李白说自己能文能武,行侠仗义,七尺男儿,豪情比天高。当然,事实如此。李白没有错,觉得自己为人热情,轻财好施,一年都三金三十万助人为乐,你韩朝宗为什么不可以?于是文中就有“君侯何惜阶前盈尺之地,不使白扬眉吐气、激昂青云耶”?满篇让人看起来都是命令。李白,错的是你的性格。李白以自己的高标准要求别人,一定吃苦头啊!估计李白还有这么一种心理——你要是真伯乐的话,不会在乎我的狂傲,要是在乎,与你共事也无意思,就当试试吧。

结果,李白中奖了!韩朝宗没睬他。不过韩朝宗想举荐孟浩然,孟浩然还甩出一句,“业已饮,遑恤他”。李白什么感受呢?

我记得有一副画,是一个人向他自己下跪;还记得有句话,靠山山空、靠人人倒、只有靠自己最好。陈子昂就是这样的人。

他是有血性的人,为人正直,莲一样不蔓不枝,亦不趋炎附势阿谀奉承,自然不得统治阶层喜欢。考中进士后,在京等了几个月,还是没有人用自己。这年头没有关系真的办不成事?如何扬名京师,声动朝廷?在街上闲步思索,见一群人围一琴,琴主吆喝,“此乃汉代赵五娘寻蔡邕时所弹之琴,可比卓文君焦尾琴,乃稀世珍宝,非百万不卖”。陈暗自思索,计上心来。

“我买”,陈呼道。围观之人无不惊讶,此琴虽佳但已至天价,他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还是技高曲良的琴师?心中都充满了疑问。子昂携琴而言,“在下陈子昂,略通琴技,明日宣德里为君一奏,请赏脸”。第二天,宣德里挤满了人,文士、居民、小孩、大人,看热闹的熙熙攘攘,都等伯玉之音。伯玉立人中,举琴而笑,众人无敢做声,唯一字等耳。

“在下远赴京师,满腹经纶,诗文满轴,然知音难觅,大志难伸,要此琴何用?”说罢便把琴摔的粉碎,散给围观的人自己所作诗文,能辩之人大举赞赏,连成奇才。一日间,陈子昂诗名播于京师,不久被录用。

诗人求人,多有趣闻。他们的行为方式,不能用今天的眼光来看待——我总觉的用自己的价值观来否定别人是最无知的。可是,我已经无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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