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生活吧

第一次接触死亡大概是爷爷的去世吧。初中的时候，忘了初一还是初二。在那之前，我一直都知道人总是会死的，但对死亡却没有太大的感受。我想我们都是会死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说我的爷爷吧，说实话，我对爷爷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因为在我的记忆中爷爷已经得了老年痴呆，那时我还不知道阿尔茨海默氏症。在我很小的时候，人们就告诉我爷爷是个重男轻女的人、爷爷并不喜欢我、我不是一个讨喜的小孩。现在的我想来，大人们真是可怕，明明心里是一个想法，做的却又是另外一套。小时候我以为对我最好的四姑却在我出生时劝我妈妈把我送给别人……在印象里，爷爷很少对我展露笑脸。常常站在三楼的窗前眺望远方，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奶奶很早就去世了。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已经很老了。爸爸是爷爷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儿子，但三十而立，爸爸在外与朋友合伙做生意却被骗了一大笔钱，事业没有起步，重担落在妈妈身上，妈妈开着饭店，规模不大也不小，但在镇上也算是首屈一指了。那时候妈妈每天都像轮转的陀螺，早上五点多起床去买菜，晚上一直忙到十一二点，而我，从学校一回家就忙着端茶倒水，扫地拿餐具。熟识的客人都会笑称我是“童工”。姐姐在外读书，每个月只有不到五百的生活费。妈妈为了多赚点钱，自己又当老板又当员工，每天连轴转，现在落下一身病大概都是那时候留下的。在我看来，那个时候已经痴呆的爷爷对家庭来说简直是一种拖累，可是我一直都不知道这样的家人对爷爷来说又算是什么。

爷爷越来越痴了，连经常出门走走都似乎成了一种奢望。几个姑姑也偶尔回来看看爷爷，但是大多时候爷爷还是孤独的，没有朋友，没有娱乐。爷爷屋里的烟味越来越重，而我也越来越不愿踏入爷爷的那间小屋，只有在一日三餐把饭送过去然后便迅速地逃离。现在想想，那时候的爷爷更像是一个犯人被囚禁的他的一间小屋里。小屋昏暗，烟味浓重混合着老人身上特有的味道，感受不到一丝生机。那时候的我除了一日三餐外极力避免踏入那里。偶尔我去送饭给爷爷时，会遇见爷爷清醒的时候。他会问我，你爸爸呢或者是xx（我爸爸的名字）呢，虽然已经口齿不清，但我总能听懂这一句。然后简短地回一句不在家，出去工作了，然后快速地逃离。我不知道身后的爷爷内心会有多么失望，但是我知道爷爷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卧床的时间越来越长。最终妈妈还是请了一个护工照顾爷爷的起居，而我也终于可以不用踏进那间小屋………

过了一段时间，爷爷似乎有所好转，有几位姑姑也来得也似乎勤了点，偶尔也轮流接爷爷回去照顾几日。后来二姑说要接了爷爷回家里住一段时间，一天夜里，电话响了，我似乎已经预料到这件事的发生，妈妈匆忙起床，我也急匆匆起身，赶往二姑家，爸爸也连夜从外地赶回来。二姑说爷爷走得很平静，晚上吃了两大碗粥还有鸭蛋，二姑还对爷爷说了明天要杀鸭子吃，爷爷还回答说好，晚上却在睡梦中无声地去了……

想起前两次爷爷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有一次已经接上了氧气，大家都以为爷爷快不行了，结果爷爷又恢复了过来，好好地待了几年。结果真正走的时候却又如此安详平静，或许这都是已定的命数吧，于你我皆是如此。后来的我又经历了许多的死亡：一个和妈妈很要好的阿姨去世了、隔壁的老中医爷爷去世了、一个朋友的朋友弟弟生病走了、一个一直没什么联系的哥哥想不开走了……我以为我对于死亡已经看开，但是想到世上再无此人，以后再不能相见，心中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感到呼吸都有些许困难。

或许我们都还会活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