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深处终生误

文/微风不老

一场相思一场灾，情到深处终生误。

            我走过山时，山不说话；

　　　　我路过海时，海不说话；

　　　　小毛炉滴滴答答，

　　　　倚天剑伴我走天涯，

　　　　大家都说我因为爱着杨过大侠，

　　　　才在峨眉山上出了家，

　　　　其实我只是爱上了峨眉山上的云和霞，

　　　　像极了十六岁那年的烟花。

　　学生时代看《神雕侠侣》，看到的是江湖的血雨腥风和武林的荡气回肠，当然免不了会为杨过与小龙女那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潸然泪下。

　　可时隔多年后的一个黄昏，再度翻阅这书的结局，看到的却是另一种感慨。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令我念念不忘的，是郭襄。

　　故事的一切，还得从头说起。十六岁那年，风陵渡口。

　　彼时的郭襄，出生于武林世家。作为名门之后的她，遗传了父亲郭靖的温厚善良，母亲黄蓉的古灵精怪，外公黄药师的行事作风，甚至还有外婆冯衡的神韵风采。

　　以至于，十六岁豆蔻年华的她，颈挂一串明珠，身着淡绿衣衫，犹如空谷幽兰一般，气质非凡。听闻神雕侠的事迹之后，顿时心生仰慕之情，应和山西一窟鬼，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那时候的杨过修成盖世武功，早已名满江湖，可以说已经处于一个男人的巅峰时期，再加上对小龙女苦苦等待的痴情，无疑是满足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关于灵魂伴侣的所有想象。

　　当杨过给她三根金针，可以实现她三个愿望时。她不暇思索就用了两根，只为一睹杨过的真容，还有邀请他前来庆生。就是那摘掉面具后的惊鸿一瞥，定格了她的一生韶华。或许很多人都会说，若是当时郭襄没有叫杨过摘下面具，是不是就不会在峨眉清冷的月光中孤寂一生？可是，终究没有如果。这一见，注定了以后的岁月里，一场相思一场灾，情到深处终生误。

　　其实《倚天屠龙记》里也有类似的情节，张无忌答应满足赵敏不违背江湖道义的三个要求。同样是三个愿望，赵敏用它赢得了自己的爱情，可是郭襄却没有。就连最后一根金针，也是在绝情谷上，哀求杨过不要轻生。可那时候的杨过苦等十六年无果，死意已决纵身一跃。于是，我们看到，毫不迟疑的，郭襄也随他而去了。

　　这种爱，无法归类，没有杂质。说仰慕吧，太过萧索；说痴情吧，太过俗气。

　　在《神雕侠侣》的最后，杨过携着小龙女，并肩下山，归隐而去。其时明月在天，清风吹叶，树巅乌鸦乱叫，郭襄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这番真情流露，也是应了那句：相知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终南山古墓长闭，万花坳花落无声，绝情谷空山寂寂，风陵渡凝月冥冥。终南山在陕西，风陵渡在山西，万花坳在山西，绝情谷在湖北。在郭襄浪迹天涯的二十四年里，去了无数次这四个地方，此间辗转，寻而不得，不能忘怀。

　　或许是十六岁那年的烟花太过灿烂，燃尽了此后二十四年的韶华。四十岁的那年，郭襄在峨眉山下遇到了一个说书之人。他讲了一个古老的故事：

　　有两条鱼，生活在大海里，某天被海水冲到浅水沟，只能互相把自己嘴里的泡沫喂到对方嘴里，才能得以生存。这叫相濡以沫。

　　海水最终漫了上来，两条鱼分开了，最终回到海里，不去打扰彼此。这叫相忘于江湖。

　　郭襄听完，痛哭一场。杨过等了小龙女十六年，而她却追寻了二十四年。半生循迹，江湖无踪。眼看容颜已老，青丝熬成白发。都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可如今，千山暮　雪，只影向谁去？

　　其实，一见误终身的，又岂止是郭襄？

　　“子之于归，宜其室家”的程瑛，温婉可人，水漫风姿。明知道杨过心有所属，却依旧在他危难之时救他脱困。点点相思泪，全化成了红笺小字——“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白蛇传》里，青蛇问白蛇：许仙有什么好的？白蛇回答：他并不好，但我没遇上更好的。于是，白素贞放弃修炼成仙的美好前程，为许仙托福了一生的花样年华。

　　《红楼梦》里，林黛玉与贾宝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后来薛宝钗来了，史湘云来了，于是一切都变了，最终林黛玉泪尽而亡，贾宝玉遁入空门。

　　就连攻于心计的杜十娘，错将终身托付给了李甲，最终选择了玉石俱焚的结局，因为绝望，已不愿抗争。遇人不淑是女人最大的不幸，而识人不明更是一种悲哀。

　　倒是有一个决绝的女子——霍小玉。她是唐朝的歌舞伎，十六岁那年喜欢上了李益的诗。长安城中，才子佳人，金风玉露一相逢，说不尽的缠绵，道不尽的悱恻。后来李益负心，霍小玉将死。有一个黄衫客，路见不平，将李益带到了霍小玉门口。只见，霍小玉抱病起身，泼酒在地，以示覆水难收，然后，撑着一口气，道出了那句凄厉的诅咒：我死之后，必成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

　　自古以来，被抛弃的女子大多空有哀怨，但霍小玉不是。情到浓时，能够以命相酬；心灰意冷，亦不善摆干休。原谅，这个词，不是那么轻易说得出口，也不是那么廉价的。

　　仓央嘉措说：“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可是，相逢便相见，相识便相恋，知道了故事的开头，又有几个人能猜中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