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回忆录外传——没有结果的爱

2002年,我进入了青岛的一所大学,开始了我的自考大学生涯。坏处是这里相对统招学校考试极其困难,好处是让我开始从学校里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

因为是面向社会招生,所以各种各样的人什么都有,有在职的员工,有混社会的混子,还有等等,其中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也是我准备要介绍的,就是我的这个同学,我的一个朋友,也是我要介绍的故事的主人公,小刚。

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他好象比女孩子还要娇贵。

当时我们在宿舍整理东西,他搬进来的比较晚,人没有见到,倒是先来了一床的化装品,至少我这么叫它们。洗面奶、雪花膏、洗发水、护发素……整整的堆满了一床。当时我和我的室友不免有些疑问,是不是有个小姑娘进错了寝室?

见到他的时候却没有说很吃了一惊。他身材不高,留着长发,带着眼镜,但是依然能从眼镜背后看到他迷离忧郁的目光。一身的打扮很是花里胡哨,花衬衣和喇叭牛仔裤,白色旅游鞋,一口已经被山东人同化了不少的东北普通话:“大家好,我叫小刚。”

刚见面的印象就是认为这个人是个娘娘腔,没有一点男人气概。每天晚上就看见他穿一身印花的睡衣,盘腿侧身坐在他的梳妆台旁,往脸上涂抹着些什么东西;早上我只要醒来看见他,定是还坐在梳妆台旁,摆那么一个撩人的姿势,香水混合各种的气味就冲我扑面而来。我虽然家里不穷,但是我平时连雪花膏都不用,大大咧咧惯了,猛然间见到他这样的人,着实是不太习惯。

他当年不过才16岁,虽然我才18,但是在我眼里他是个孩子。大学的第一件重要的事情是谈恋爱。这小伙子相貌不错,又会打扮,自然赢得了不少姑娘的芳心,但是我现在来看他还是很珍惜每一段感情,至少是我这么看。他画画不错,有一次为了他一个女朋友过生日,他楞是撅着屁股,画了一个通宵,画成了一幅大概4张双人桌子大小的彩色水彩画,戏剧性的是俩人没过多久就散了,这件事至今仍是他留给我们大家的一个笑柄。他还有一个爱好的听音乐,当时广为流行的是周杰伦的歌,他跟我另外一个室友一遍一遍的听,不厌其烦的听,深深的陶醉在音乐中。其中最能打动他的就是周杰伦的那首《爸,我回来了》,他常常一听就是一天,然后哭的泪流满面。当我明白他感受的时候,是我得知他有一个不那么美满的家庭,父母离异,他跟他的父亲一起过日子,他父亲又找一个年纪比他大不多的一个女人做继母。根据他的话,他的继母是一个极其狠毒的女人,一方面拼命阻止他的父亲接触别的女人,一方面对他又漠不关心。他父亲是做小生意的,看来家里经济上不是非常拮据,但是小刚却时常在寝室里挨饿,理由是不想在他父亲的羽翼下过一辈子。这话从一个比我还小3岁的孩子口里说出来,确实让我感到惊讶,当时的我还抱着回家让父母给找个工作的思想呢。小刚因为很少问父亲要钱,经济上自然不好维持,当时唯一节省体力的办法是饿着肚子看电视。隔壁有一间寝室有电视,但是属于无线的,也只能收很有限的3个台,他无可事事的时候就去看电视,当时的漫画和电视就支撑了他整个的业余生活。由于体力经常不支,很多次他都忽然的昏倒过去,鼻子莫名其妙的出血是很正常的事情。

后来他的父亲来了,很精明强干的一个人,个头也不高,来这里看到自己儿子的景况,很是生气,但更多的是自责。然后摆酒请了我们几个室友和小刚的几个很要好的朋友一起吃了饭,然后带他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是贫血,又买了中药回来给他喝。其实在我看他的父亲还是一位很慈祥的父亲。

小刚告诉我们,他从12岁就跟他的父亲从东北来青岛闯荡。他父亲很能干,做工艺包的生意,连开了许多家分店,其中一家由小刚照顾。当时的小刚可能是十四五左右却已经跟他的父亲练摊练了6年。一次,一个地痞打扮的人带一个女孩来买包,买走的是一个纸绳编的女式手提包。买走的时候,小刚嘱咐他们,如果包脏了不要水洗。但是第3天回来,那个小地痞就带了几个人来,拿出一个被水洗烂的包,要求小刚赔偿。小刚当时确实很是害怕,也没争论几句,最后准备无奈的赔偿一个新包,可是对方不依不饶,得寸进尺。当时小刚打电话叫来了他的父亲,他父亲就在这一群小地痞虎视眈眈的眼光中走过,不卑不亢的对买包的人说:“卖的时候有没有提醒你这个包不能浸水?”

买包的是直接傻了,这一个人的气势瞬间压倒了一群人。小刚的父亲接着说:“如果你当时买的时候我儿子没有告诉你,那么我愿意赔偿你的损失,如果他说了你却仍然这样做,那么我只能视你为无理取闹。”后来买包的人点点头走了。这件事以后小刚对他的父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没有想到一个小老头面对对面一群地痞的时候,能如此的镇定,如此的从容不迫。

后来学校破产,我们也就分道扬镳。我继续我的大学生活,他则做回了老本行,租了一个小店面,卖女人用的小饰品。当我最落魄的时候曾经去看过他,说白了也就是以为他现在好歹是个老板,可以蹭顿饭吃,但是结果却出乎我的意料,因为他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个大老板的形象,挥金似土、仗义疏财跟他都没有关系,反而他却是一个斤斤计较,为生活所迫的一个小市民的形象。可惜的是我们当时没有看出这一点,经常过去蹭饭使他有些恼火,最终终于爆发,我们以后就再没去找他。

他的小店因为一人照顾不过来,他的父亲就找来他一个远房的亲戚来帮忙,是一个小女孩,叫小翠,年纪比他还小很多。那年他18,小翠才16。因为共同照顾他的店面,小刚对他的亲戚也放心,所以放心大胆的把财产都交给了他的亲戚处理。后来我们得知他的店面并不是多么赚钱,一年的年租金是一万,并且每年还要增加6%,他那里虽然繁华,但是竞争也是相当激烈。像他这样卖些针头线脑,小发饰,女孩化装品的店面多如牛毛。他就在这样一个激烈的环境中还要维持自己的生存,维持自己雇佣员工的生存。刚开始还雇佣了几个女员工看店,后来渐渐萧条,他也就把自己的员工一个个的都辞退了,唯一剩下的,就是小翠。虽然他还给她工资,实际上,他们俩已经同居很久了,就如同小两口是一样的,两人租了一套2室的房子,一起为了生活奔波。两人共同打理他们的小店,共同参考进货,生意好了,两人可能开个牛肉罐头庆祝一下,生意不好,两人可能馒头就着咸菜也就这么过了。

但是看来他们的生意赚的是少之又少,所以口角之争是两人的家常便饭,可能经常因为一件小事就大打出手,闹的脖子脸通红。但是夫妻毕竟没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合,至少我们每次看见他们都是和和睦睦,恩恩爱爱的。

有件事却是他们之间的障碍,小翠的哥哥是小刚父亲的弟弟,所以小刚其实是小翠的一个侄子。但是在我们看来,两人的爱建立在了共同的为生活四处奔波上面,其实两人已经没有了辈分的隔阂。冲破人类的伦理传统,做新世纪的小龙女和杨过。家族是不能理解的,有一次他的父亲对他说:“小刚,年纪不小了,是不是该谈女朋友了?”小刚思索再三,最后说了一句:“我觉得我年纪还小,不应该去谈论这些。”小刚的父亲其实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你们俩不可能,绝对不行!”小刚沉默了,最后回答他的父亲:“老爹,我们心理都有数。”

小刚和他的姑姑其实现在经互相之间谁也离不开谁,他的姑姑虽然辈分高,但是却年幼,没有什么社会阅历,小刚辈分低,却跟随他的父亲奔波多年,见多识广。所以很多事情小刚说了算,有一次他姑姑接到以前一个朋友的电话,邀请她去别的地方发展,说的很好,包吃住,工资也高。但是小刚一语道破,这个是传销,虽然不坚决,但是反对他姑姑去参加。后来久而久之,他的姑姑渐渐的就把小刚当成她唯一可以信赖的人,可以用心零距离接触的人。

小翠是害怕小刚的,有一次小刚去进货,小翠看店,一个中年妇女来买东西,不知道用了什么障眼法,给了小翠一张100的假币。当时没有看出来,人刚走小翠就发觉了事情的不妙,急忙追了出去,硬是一把攥住那女人的头发,强拽进店来,大耳光左右开弓,然后按着头就往柜台玻璃上撞。最后那女人把钱还了才算了事。小刚回来后很是惊讶,因为小翠不过一米五多,重量绝对不能超过40KG,但是那个中年妇女是个胖子,一米七的个头,70KG多的身材,却被小翠打的落花流水。小刚也有些心疼的问她,是什么样的动力促使她使出浑身解数治服这样的胖子?

小翠的回答很简单:“要是不要回来,你回来知道了又得骂我!”

小刚震撼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在他老婆心中是那样可怕的一个人物。在我看来,小刚是个很女性化的人,又有小翠治服胖大嫂的经历,所以如果真的打架,他是绝对不是他老婆的对手。这一点小刚估计也是明白的。但是小翠却又为什么能奋不顾身的勇斗胖大嫂?在我理解为她把小刚当成可以给自己当家、可以为自己做主的人,内心惧怕却又尊敬小刚。和很多的女孩一样,小翠害怕失去小刚,却又因为小刚相貌好,就怕他在外面勾三搭四,作为一个女人,更害怕有别的女人插足他们的爱情,所以,小翠监视着他的任何电话,不允许有陌生女人的来电,可是小刚卖的是女性饰品,与女人接触是必不可少,所以小翠殚精竭虑的阻止,可是越是阻止,小刚越是反叛。两人矛盾就愈加激化。所以和小刚打架是家常便饭,但是却因为打架,两人的感情却越来越好。

后来我们之间闹了一个别扭,和小刚的联系也就断了,一直到我的经济条件有了好转,才再次去找的他,和他叙叙旧,聊聊以前上学的事情。虽然我和他关系并不是很铁,但是毕竟我们当年也是一起住校住过来的,也算有些感情。有一次我要参加考试,正好在沧口。当时的我认为离着小刚很近,就约了以前的同学老谢一起过去。当然事先给小刚去了电话。小刚还是有气无力的接了电话,我们约定了晚上过去。

到了小刚的小店,他正准备收摊,见我们来了,脸上应该是有些笑容的,但是我们找不到小翠的身影,那娇小玲珑孱弱的身影。

“她呢?”老谢问。

小刚还是有气无力的回答,听话音,他现在过的也不是很好,房租涨了,东西卖不出去,小翠只好出去摆地摊,现在正在把库存的货拿出去卖。

我们等他收了摊,先一起到地摊上去,看他的实际上的老婆——小翠。

见到他老婆小翠的场面,让我眼圈有些湿润。

小刚的老婆小翠年纪最多也就是20,可能或者还不到,身高也就是一米六吧,但是相当单薄,瘦弱,换成我的话估计拎上4个都没有问题。那天记得穿一条紧身牛仔裤,上身穿的外套很宽松。当时已经进入准备进入寒冬,不是很冷,但是风一吹还是觉得凉。她坐在一家大商场门口的台阶上,抱着膝盖,两脚叉开,面前一块小白布,摆放着各种小饰品——头花、发夹之类,头发烫的很时尚,但是被风吹过却让杂乱的头发眯了眼睛。看起来她有些觉得冷。所以紧紧的靠着旁边一个卖袜子的大姨。这时的小刚走了过去,询问货卖的如何。

这时的小翠无助的、迷离的眼神中忽然闪现出兴奋的希望,他高兴的拉住小刚的手,告诉他货卖的如何如何,这时的兴奋看来不能用语言形容,小刚还是那样的有气无力,但是小翠刚才的动作让我明显的感觉到,小翠认为自己的男人来了。

“要不把摊让大姨先帮你看会,先一起去吃饭吧。”小刚建议。但是小翠拒绝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又坐回刚才的台阶,靠近刚才的大姨,又是那样期待着的坐在那里。

后来我们和小刚一起吃了顿饭,饭间得知,他们俩要分开,小刚透露出无奈,而他的姑姑却还不知情,仍然在热切的帮助他料理一切。

饭后我回到自己租的房子,但是内心却不能平静下来,因为小翠那个见到小刚的兴奋的神情在我脑海中时刻的浮现着,但是小刚说的事实却是不可规避的。小翠还不知晓要发生什么事情,只是把小刚当作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用心去爱她,帮助他,以至于见到小刚就认定自己一生的托付到了,所以才表现的那么兴奋和激动,但是无法得知小翠知道这个两人必须要分开的事实后会有什么反应,可能她也早就预料到了,但是不肯接受,不肯接受这必须的事实

两人一起为了生活打拼,哪怕是再大的苦、小刚小翠也一直挺过来了,因为小刚的信念是他早就知道这没有结果的爱,他要在结果之前为小翠找到比他更好的归宿;但是小翠可能更加天真一些,在她认为,可能只需要小刚一人在身边陪着她,别的一切都愿意为他去做。

这件事过去了半年多,我已经回到了济宁,小刚和小翠也在那次见面后杳无音讯,似乎我的归来切断了一切和青岛的联系,但是当时那个满心期待幸福结果、愿意为了这个结果忍饥挨饿、风餐露宿、奉献自己毕生的小翠、那个瘦小柔弱、寒冷的抱着腿、任凭寒风吹散自己美丽的头发、痴心的等待着小刚出现的小翠、那个等待的哪怕只是小刚一句话的小翠、或者说根本就是在等待一个不可能的结果的小翠的孤单的形象却一直没有逝去,仿佛烙在我脑海中一般,一旦想起,就让我眼圈开始湿润,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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