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手

     很久以来，有一个问题一直萦绕我的脑际：结婚几十年的夫妇怎样度过那平静如水的日日夜夜，并仍然在其中寻找一份惊奇与欣喜。

      我每天去看望我的父母，与他们闲聊一个小时。常常地，我坐在那里，喝着母亲为我调制的茶，帮父亲做《纽约时报》上的填字游戏。他们已经年近80了，可以想象，他们的像仲夏时节的树叶一般平静。

        然后，我走上了回家的路。那里有我的妻儿在玩闹。我爱他们。生活犹如美味的食物一样任你品尝。但若对一对夫妇已经度过了50多年相亲相爱的时光：他们已经携手走过每一条林荫道，共同驶过每一个湖面，并肩求过每一颗天上的星星，然后，还有什么可做呢？

        我父母的生活在静静地流逝。我沉思着：他们在想些什么呢？他们还保持着年轻时的热情吗？他们的手臂已趋于僵硬了，他们的双眼已日益浑浊了，父亲那曾经拉着小提琴的手已很难再在乐器上拨弄出几个美丽的音符了。一天早晨，我和往常一样走到父母的住所时，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他们正在激烈地争吵：争执着一件25年前发生的事。这场争吵逐渐升级，最后，我的父亲极其气愤，冲出屋子，并重重地关上了门。

       “让他走”，母亲说，“他太固执了”。

         时钟嘀嗒嘀嗒地走着。母亲看上去很忧郁：“我真希望他不会干什么傻事。毕竟，他不再是年轻人了”。

          “我知道，我去找他，但愿能找到他。”我说。我在街上走了许久，天空下起了雨，但我却没有找到他。我开始着急了。“他是个老人了”，我想，“一个人在雨天到处走动是很危险的。”

        时钟已走到了晚上七点半，最终我放弃了，走进屋里，母亲在轻声地哭泣。“我知道他真的走了”，她说。我与他一起坐下，谈起了往昔的时光……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父亲缓缓地走了进来。他的手中多了一个小袋子。他平静地微笑着，说了声：“你们好。”

        “你上哪儿去了？”我问。父亲耸肩，说：“我去看电影了：一群年轻无知的姑娘和他们那痴情的追求者的爱情故事。”“但那电影上午十一点就结束了。”我说。父亲再次耸了耸肩：“我还去买了些东西。”“我给你泡些热茶，”母亲强挤出笑容，说“你一定累了。”“但精神上很富足。”父亲说，“看，这是什么？”他闪烁着喜慌的光芒。“多么可爱的瓶子！”她说。“他们说这能使你的手像天鹅绒般柔情。”父亲说。

       母亲的手——这么多年来为我们洗衣，做饭，如今已变得粗糙。但对父亲来说，这双手仍像年轻女孩的手一样娇嫩，并且希望它们永远像天鹅绒一般美丽，永远永远……

     母亲的鼻子酸了，但这次是因为幸福与爱。我说：“我该走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我轻轻地关上了门，离去了。

       我知道，这是他们宁愿无人陪伴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