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讲了一个带着悬疑和惊悚色彩的浪漫爱情故事——“人鬼”之恋。
古今中外,人鬼相恋题材的奇幻故事并不鲜见,其中最被奉为经典的,当属根据《聊斋志异》中《聂小倩》一篇改编成的经典电影——《倩女幽魂》,片中王祖贤饰演的“清丽脱俗、纯真善良“的女鬼形象深入人心,这不仅颠覆了大众心目中,女鬼形象从”丑与恶“到”美与纯“根本上的转变,更让其成为了无数人内心深处一个神秘而美好的幻想。
而促使女鬼形象大大“洗白”的关键因素,除了外形因素(颜美身材好),还有浪漫因素(场景皆为偶遇)以及神秘因素(行踪不定,身份可疑),这不但大大击中了男性荷尔蒙,还激起了人性中的好奇因子,因此,女鬼能轻易俘获人心。
正是这些对女鬼形象的塑造,才催生出了人们无数的遐想,以及一个个爱情传奇。这篇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就是一个似鬼非鬼的“女鬼”,同样貌美非常,如梦如幻,让男主人公爱的如痴如醉。但是既然是似鬼非鬼,为何最终也因“人鬼殊途“,恋而无果呢?
小说以第一人称倒叙的方式,回忆了男主人公在十几年前一段刻骨铭心的“恋鬼传奇”。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时间是夜半三更,地点是南京路,我(男主人公)与友人小聚到夜半时分才分手。正值冬夜,空气清冷,月光如水,心情极佳,于是忽然想抽一支烟,又恰好没有洋火,好不容易有一家商店还没打烊。
我买洋火,她买香烟,于是我们就这样偶遇了。然而我们彼此并未说话,直到我走出来,她开口向我问路。
她称我为“人”,她说自己是“鬼”。她穿着一袭单薄的黑衣,衬的一张脸,冰肌如雪。
“她的脸艳冷得像久埋在冰山中心的白玉,声音我可想不出用什么来形容,如果说在静极的深谷中,有冰坠子在山岩上溶化下来,一滴一滴地滴到平静池面上的声音来象征她的清越,那么该用什么来象征她的严肃与敏利呢? ”
她说自己去黄浦江看月亮,回来却迷路了,问我愿不愿带路陪她走一程。在舒适的夜色中,路遇这样一个称自己是鬼的美人,我心生兴趣,于是给她点上一支烟,和她边走边聊。
她一再称自己是鬼,态度坚定不容置疑,我不禁疑惑:她真是个鬼吗?半夜三更一个女子独身出来,面色苍白,缺少人气,一身黑衣,始终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又要去一个荒僻的郊区,拒绝我送她到家……
我开始将信将疑,但是我已经完全被她的美貌、谈吐和从容征服了,她是鬼又如何?
分手的时候,我恳求她能够再次相见,她答应了。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的约会,就有了第四次、第五次……一年来,我们都是约在夜里,天亮分手,或是散步,或是在咖啡馆聊天,从哲学物理学谈到天文学昆虫学,她的博学健谈,让我视她为一个真正的知己,她究竟是人还是鬼,似乎都没有再追究的意义了。
然而即使我们已经如此熟悉了,她却从不去我家,也从不让我去她家,甚至我依然不知道她的姓名,我们还是称彼此为“人”和“鬼”。
直到一个夏夜,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我有幸去了她的家避雨,趁此机会我情不自禁的跟她表白了,但是她用“人鬼殊途”的理由拒绝了我,我心碎不已,但是我并没有死心。
因为并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证明她就是一个鬼。只要我找到她是人不是鬼的证据,我们就有在一起的希望。
我两次在白天的时候偷偷返回到她家,然而两次企图证明她是人的希望都破灭了。她一再拒绝我向她表达爱意,坚定的声称人与鬼只能做到朋友的地步。我沮丧之际,大病一场,借酒消愁。
然而在醉的不省人事之后,我竟然潜意识的去了她的家,她在天亮之前把我送回了家,还留了一封信劝我去四处走走,放开胸襟,不再狭隘。
两个月的游历,让我虽心情开阔了不少却依然思念她,回到上海之后,白天受友人之邀去寺里赏桃花,竟看到了尼姑装扮的她。
她果真是人,不是鬼。
我气急败坏的指责她欺骗了我的同时,也从她的口中得到了她一度装鬼的真相。
她从事过革命工作,经历了暗杀、逃亡、坐牢、亡命海外、爱人被杀、友情背叛,遍尝人世之后,只落得孤零一人。纷纭世事,已让她无所留恋,甘心做鬼。
我再次表白,她答应考虑。
但是当我第二天再去她家时,得知她已远行。
我大病了数月,然而在这期间她却穿着男装到医院,暗中每天送花给我,直到我康复出院的那天,她留了封信给我,这次她真的走了,我竟呜咽的哭了。
病好之后,我间或去她家探她行踪,但都没得到确切的消息,直到四年前的冬天,她把房子卖掉彻底离开,我都再没有见过她。我请求新房主把她原来的房间租给我,就这样,我在她的房间住了一年,直到不能再住。
这已经是十年以前的事了,但是直到现在,我仍然三天两头去我们当时相遇的那个商店,一个人吸着烟走过我第一次送她走过的那条路,直到天亮再走回来。
我总是在想她,想念她的一切,在这茫茫的人世间,我去哪里能再与她见上一面呢?
故事的结尾,“我”仍然没能与她再见。
整个故事在“我”不断的怀疑,和证实“她是人还是鬼”的情节中不断推进,又在“我”不断的示爱和“她”不断的拒绝和躲闪中,将两人的关系和情感层层递进。作者以此来吸引着读者,带着疑问和刺激的好奇心不断向下寻找答案,同时又让这似鬼非鬼、似有若无,带着惆怅的“人鬼之恋”,充满了扑朔迷离的神秘色彩。
在人物塑造上,女主人公“女鬼”形象的设立,出乎意料之外,又于情理之中。故事中女主人公执意扮鬼,对自己的感情逃避,究其原因是早已历经生离死别的沧桑,对红尘已倦,从而决定避开俗世。
既然如此,那么她是否对“我”真的无意呢?
在人物的关系上,她是有情有义的,但是她宁愿要一份至真至纯至性的友谊,而不是一份世俗的繁复牵绊。她的经历虽是聊聊数言的概括,但是细思之下,她身兼使命,出生入死,人情饱经坎坷的岁月,如若一一详尽道出,哪一样不是千疮百孔、支离破碎的伤痕累累呢?
于她而言,人世上的一切已然了无生趣。
但是于“我”呢?一个普通男人怎能割舍的下这样的她呢?如果说爱一个人就会变成她的样子,那“我”深夜里的每一次独自徘徊都是在努力变成一个孤魂野鬼,渴望着与另一个孤魂野鬼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