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滚落山崖开始,兔子和粽子已经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过了三天了。
兔子和粽子是大学时代认识的。
一个是本来腹黑坏包却倍受道德底线羁绊,还特意表现出一副流氓模样的怪家伙;另一个是本来活泼可爱却因为疑惑社会现实,不得不面带着一种异样冰冷的乖丫头。
本来这两个人除了在做人类普查时会被标注为“其他人类”之外,应该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但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两个人他就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了。
情理之中……同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像剧本里的情节那样发生了。经过好人卡、兄弟卡、朋友卡等等一系列神器的狂轰乱炸之后,两人成了最要好的异性朋友——至少在各自心里是这样排名的。两个相互间的专属称谓也成为了很有力的证据。
红颜蓝颜?反正红的不够红,蓝的也不够蓝。
有些人远行的前一天晚上是很容易失眠的,粽子就是其中之一。
远行的团队只有两个人,兔子和粽子,目的地是未知——至少现在失眠的这位是不知道的。
一直以来,这样的决定在粽子心里都觉得是荒唐的,然而做出这样荒唐的决定也不是没有原因。
有一天在两个人QQ聊天的时候,沉默许久的兔子发过来一段话:如果有一天我要实现一个梦想的话,应该是要去远足;如果我的远足想要找个伴,我首选是粽子,即便不是单身;如果我要和粽子去远足,我希望是没有任何顾虑的。
网络另一端的粽子露出一副难以解读的笑容,然后以一句玩笑般的玩笑拒绝了这个话题。当另一端的人再次追问的时候,她说:等你的体重在九十公斤以下吧。
是的,兔子是肥兔子。尽管九十公斤在大多数人看来是一个值得仰望的高度,但是对于肥兔子来说,要达到这个境界就意味着他最起码要卸下一条腿或者两条胳膊。
粽子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不过现在她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决不能让自己食言——即使那个约定自己当初只当做是一个不可能成真的玩笑。
山崖下的粽子呆呆地坐着。回想着上路前的事情,她深深觉得这次的事故自己要负一半的责任。
因为那天失眠的自己是强行将兔子叫出来的,这个举动是源于她不久前看到的一个微博:看报道说,梁朝伟有时闲着闷了,会临时中午去机场,随便赶上哪班就搭上哪班机,比如飞到伦敦,独自蹲在广场上喂一下午鸽子,不发一语,当晚再飞回香港,当没事发生过,突然觉得这TM才叫生活。
她把这个段子改了一下用在了两人身上。
两人深夜赶到了火车站,在一番挑选下买了两张票。在他们的要求下——确切地说是在粽子的创意下,这张车票同时具备了以下几个特点:最快上车、最长线程、最少乘客。最后的那个特点很难得,其原因这个国度的人都懂得。
虽然不确定兔子是不是跟自己一样经历了失眠,但是看到他按照自己吩咐去行事,粽子觉得他还是乐得折腾的。
难得看到周围有些许的空座位。买了坐票的两人对此倒没有多关心,他们还有事情要忙。
兔子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三个骰子,两个人开始轮流掷。
他们买的是全程票,然后约定从火车启动开始掷骰子,当两个人掷的三个点数都分别对应的时候,就在下一站下车——这就是旅途的终点。
途中兔子算了一下:两人的点数一一对应的概率应该是(A(6,1)×A(6,1)×A(6,1)的平方分之一,大概是四万多分之一。如果骰子甘心少转几圈的话,可以每五秒钟让上天做一次决定。四万多次那就是六十多个小时,火车全程有六十多个小时吗?
也许有,不过他们很有默契地谁也没细看。还好,他们下车的时候天是蒙蒙亮的。
人烟稀少的小镇。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这里会有一站,不过两人对此同样不关心,他们还有事情要忙。
在质疑远处那个火车站存在的价值时,两人也在讨论着为什么远行的人都喜欢往高处爬——尽管他们现在也在做这样的事情。
山崖下的粽子又一次向山崖望去——也许如果不是自己执意深夜出行、执意半路“赌博”、执意即刻上山的话,自己就不会晕晕乎乎地在盘山路上失足滚落吧。
自己要负的一半责任是一定要承担的,当然另一半责任就是兔子的了——如果不是他,怎么会两个人都滚落山崖呢?粽子望向远处行来的身影,嘴角翘起一摸调皮的狡黠。
“粽子,你看这个是什么?”
“恩……应该是雉鸡,好像还是几级保护动物来着”
拿着雉鸡的那个人不是在炫耀,而是他真的不知道手里的是什么东西。他同样不知道的还有衣兜里的山楂和灯笼果——当然这也是粽子后来告诉他的。
剧本里恶俗的情节再一次出现了。当两人滚落山崖的时候,兔子伤了头,粽子伤了腿。头伤并不明显,甚至没有流多少血,但兔子还是失忆了——或者说变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用粽子的心里话来形容,这就是一个刚出生却会说话的小神婴。
很多事情是无法理解的。比如兔子的头伤,再比如粽子的腿伤——失血过多导致的头晕足已证明她伤得有多重,可就是没有伤到骨头;腿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割了好几个大大的伤口,其他地方却基本没什么大碍。
分工很明显,兔子要承担寻找食物水源和出路的重任。当可怜的粽子意识到现实之后心里一阵阵发苦——难道自己先要教会这个傻瓜基本的生活技能吗?
不知道人类是不是也像动物一样有印随学习的本能,不过至少失忆以后的兔子还是很听话的——目前为止只听粽子一个人的话。
粽子教他的第一件事是明确两人的关系,不然这家伙什么时候突然一句“妈妈”叫出口的时候,自己可怎么办?
“来,重复一遍我刚才教你的。”
“你叫粽子,我叫兔子,我们是朋友。”
“对了!真聪明。”半个小时学会“你”和“我”的用法,对于小神婴兔子来说,粽子也只能这样评价了。
“粽子,什么是朋友?”
“朋友就是,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你不对我好我也对你好!”
“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你不对我好我也对你好!”
粽子没有去考虑他是不是又忘记了“你”和“我”的用法,而是在回味这句曾出自同一人口中的话语。
“兔子,我是说过你要像兔子一样活蹦乱跳,可是我也说过我们不吃兔子。你为什么总要抓它们,快放了它!”
“我想学它活蹦乱跳……”
……
“兔子,你怎么又把兔子抓来了?”
“你说我要像兔子一样瘦……”
“那你抓它干什么?这也能学吗?”
“其实我觉得兔子也不是很瘦,所以抓来给你看看……”
……
几天前,粽子觉得不如借此机会让兔子真的瘦下来,所以为了激励兔子运动减肥,说出了这个很容易遭天谴的理论:你叫兔子所以就要像兔子一样瘦而且健壮,还要像兔子一样活蹦乱跳……敏捷。
“这样才名符其实嘛!”某人笑意盈盈地说。
其实,经过这么多天的捕猎,兔子已经被迫瘦了很多。虽然不确定现在有没有八十公斤以下,但是最起码在破烂的衣服下面,第五、六块腹肌还是隐约可见的。
“粽子,粽子是什么东西?”
粽子险些一巴掌扇过去。在睡眼朦胧的清晨,在这个意识还有些模糊搞不清身在何处的时候,突然被这样一问——没有谁会心情好吧?
“粽子……是一种吃的”
“什么样子的?”
看着兔子突然亮起来的眼睛,粽子心里笑骂着:这个馋猫……馋兔子。这段时间以来,两个人闲来无事说话的时候,兔子总会抓住其中的名词来问,如果是吃的就一定要知道是什么样子的然后千方百计地找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以为所有吃的东西不是地上跑的就是树上长的。
“这里是找不到的。粽子是用把糯米包在芦苇叶里,再用水煮熟的——这里应该没有糯米,再说我们也没有锅……”
“什么样子的?”
“恩……芦苇叶子是绿色的,耨米是白色的,有的时候中间还有几颗红枣——基本上外面是碧绿碧绿的,里面是白白胖胖的,当然南方的肉粽除外!”
令粽子意外的是,这次兔子没有追问太多,而是扭头走了。
粽子并不担心兔子的安全。以兔子现在的实力,在这里的安全系数甚至要比她在草棚里还高得多。相比而言,她更担心两人怎么离开这里——随着自己的腿伤一天天好转,这个问题越来越迫在眉睫了。
很晚的时候兔子才回来。
看着步伐沉重而又显得异常宽大的身影,耳边传来的拖拽东西的声音越加明显。
“兔子,你怎么出去了一整天啊!出什么事……这是……鹿?”
粽子的知识面也不是百分百,看到被兔子拖在地上的快赶上他的身形的动物,只能做下了这样的定义。
“你居然抓了一只鹿?怎么做到的!”
以兔子的武力值,也许能跟一头鹿以死相拼。但是猎杀的话……
“我想把你养得白白胖胖,还有这个,给你!”兔子从身上解下来一个……大概是个斗篷,只不过是树叶编成的斗篷。
粽子的眼眶中含着什么,置气般问道:“只有这些吗?”
“还有这个!”
兔子把左手从仅存的一个衣兜里拿出来,张开手掌——手心上躺着几颗小小的枣。
有些人远行结束后的第一天晚上是很容易失眠的,粽子也是其中之一。
也许这是梦?可是为什么记忆这么清晰呢?
也许这是真的,可是为什么闭上眼睛之后眼前还是那么模糊呢?
如果有一天我要实现一个梦想的话,应该是要去远足;如果我的远足想要找个伴,我首选是粽子,即便不是单身;如果我要和粽子去远足,我希望是没有任何顾虑的。
也许是他是真的没有顾任何虑了吧。
也许以那样的状态跟自己说最后一个拜拜是他真正要实现的梦想吧。
也许这真的是一个梦吧。
远行结束后的第一天晚上,失眠的人还在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