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日,在与当年云南农场知青大返城时,第二批bei上冲锋陷阵到达目的地的9位上海籍知青朋友聚会时,我看见一篇日记。这是当年bie上的队伍里的摄影师胡寅康先生所作。
2013年4月17日,他们应邀参观了上海知青博物馆,胡寅康写下了这篇日记。有所感,有所思。征的他的同意,我特此将此篇日记刊载于此。(文中一些字词做了技术性处理,以防被封。这是第5次发,终于成功。)
一篇知青的日记
胡寅康
2013年4月17日 农历三月初八 天气:晴
应上海知青博物馆邀请,今天在上海的原bei上qingyuan团的全体成员共约同去地处海湾园的知青广场。我的车上共四人,除我之外还有顾新华、凌正龙、孙链。
小车飞驰在郊外的高速公路上,渐渐地远离了市区里的常年特有的嘈杂、ya抑、沉``闷和久久不散的雾霾。窗外,阳春三月,万物生发,蓝天白云,柳枝摇戈,真让我觉得格外的心旷神怡,竟然情不自禁的赞叹大自然是多么美好。
我在开车,耳朵里不时传来只有当过知青的人才会有的那种特有的夹杂着无··奈、苦··涩的语言和无助、苦··恼的声音,说得最多的字眼,就是刺耳的知青二字。
知青,我觉得这是一个特殊的名字,一个无语和困惑的名字,一个饥ji饿而qu辱的名字,一个qi惨而kong惧的名字,它更是一个坚毅而不屈的名字,这是一个沉重而伟大的名字,这是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名字,这是一个让人们永远不能忘却的名字!
听着他们的诉说,作为当年的摄影师的我,脑海里不时地闪现着三十年前的那个知青时代的一张张已经泛黄的无数的照片和无数个画面……。
我清晰地记得,那一个个孩童似的充满着天真、充满着幻想而又过早地告别求知年代、告别父母关爱的知青们,懵懵懂懂的走进了那个充满leng漠、qi骗和komg吓,充满蹂··躏、ku役和po害的那个没有安全、没有温饱而可以肆意jian踏ren性尊··严的广阔天地,特别是四川的知青那么弱小!
我清晰地记得,绝大部分知青的脸,在那个广阔的天地中,哦,不对,确确地讲应该是荒··蛮的山沟里,由于严重的缺·乏·营养而过早失去了代表着青春年华的红润,又过快的变得那么黯然失色,脸部的表情由于没有希望、没有方向而变得十分的jue望和mi茫,由于没有信仰,没有追求而变得十分的低··沉、颓··废,由于无助、困惑而爆··糙、易怒。
我清晰地记得,知青们用那柔弱的身躯和幼嫩的肩膀,e着肚子扛起超过自身身体重量的担子,声嘶力竭地叫着wan岁、wan岁的号子,颠颠危危地走在山里紧挨着悬崖的陡坡上,我害怕,我害怕只要一阵稍大一点的风,就会把他们都吹进万丈深渊。
我清晰地记得,众多的还处于豆蔻年华的少女时代的女知青们,身心得不到起码的安全保··障,他们隐忍着被qiang暴之后的si心lie肺的巨大痛苦,还要被迫着强壮笑脸前去继续满足那些qing兽的fa泄。就在我不远的一个连里,公开的就有十五位女知青被zhidao员长期霸占着。什么叫zhi导员,zhi导员就是转三个弯以后就能确立的在连里的党代表啊!
看到过、听到过太多的wei人耸听的场面和验证属实的故事。因为我们在是非之秋成为是非之人,所以养成了生性内敛、为人低调,不喜欢张扬的品性。更何况我认为人们不能总是生活在过去。记得有个伟人说过要向前看。所以,我不太愿意去回忆、去揭视那些e魔般的而且已经封存了三十多年前的在人生中已属很久很久的往事了。
我不想说,还不仅仅是因为已经过去几十年了,更纠结的是至今我还没有搞明白:那年bei上qing愿的行为是匹夫之勇还是鲁莽之举?到底是知青错了还是知青的造就错了?到底是“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还是“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很有必要?每每想到这些问题,我都会觉得十分困惑,头都要裂开了。
我不想说,我不想把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绪搅乱。我不想失眠,不想得忧·郁·症,更不想回到那个可··怕的过去。我也不想去诅··咒那个黑··白颠··倒的年代,更不想去揭开那个已经过去得并不光彩的时代得shang疤!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你硬要说难听的话,尽管你说的都是真话,也肯定会有人不高兴的!
我不想说,可是作为北上请愿团的成员的我,回想起这三十多年来,不知有多少人问过我,bei上qing愿是怎么回事?也有很多人问过我,我为什么bei上?不得不说时我就说:我也不知道!一定要说,那么从主观上说,我只想到bie京去问一下,知青是怎么回事?我从1968年12月21日起到1978年12月21日止,已经当了整整十年的知青了,这十年是怎么回事?这以后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该下个结论了?从客观上讲,因为我当知青的时间太长了,看到的也太多了。可是,现在还有多少人认识知青,了解知青,理解知青。知青似乎是社会的私··生··子,是共和国的弃··儿?直到今天,仍然有背着知青这个沉重的十··字··架的老知青们,过着原有的知青式的生活。当然,我们也已经清晰地看到,就是在今天,当年的知青们仍然在用知青的铁肩支撑着共和国的脊梁……。
我的思绪就像行进在高速公路上的车轮一样,急速地向前,向脑海中的以前驶去。前面,朱一平的车挡住了我的去路,车里相继露出了陈允龙、瞿永智的身影。呵,典型的“老布涛”(傣语:老人的意思。编者注)的脸,数了一下一共才七人。刘先国、胡建国……都不见了,郑国芳至今没有找到。曾有人听说她返城后就发过誓:永远不说知青的事。我不免有些伤感。三个“国”字头的都没了,会不会发生多··米··诺··骨··牌的现象?我有些担心。
大家互相招呼着、相拥着,走进了周边布满了浮··厝的这个知青们最后的神··圣的殿·堂——知青广场中的知青博物馆。馆藏的文物,量大而丰富。这些文物大部分有知青身份的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从天南地北征集而来,反映了全国各地知青的同一的名字和相同的生活经历。参观者不时露出了喜··怒和惊··恐、困··惑和悲··哀的神态。
在云南的展区,我又次看到了当年我拍摄的很多张bei上请yuan时拍的照片,照片又把我带回了那段bei上时的情景。一张张照片,一段段往事呈现在眼前,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我沉思着,心中泛起一阵阵不可言状的楚痛,眼泪情不自禁的挂在了脸上。说实在的我真想好好地大哭一场,但此时此刻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我只能悄悄地擦了擦倾含着的泪水。
有一群老人们一直围在我们身边周围,原来是闻讯bie上qing愿的代表在此相聚。四十多位特地从各地赶来的云南老知青,为的就是要向代表们说几句话。有一位已是老大娘摸样的老人激动地说:“谢谢你们,是你们救了我们,你们北上代表是我们的救星。”他们认为,在当时并没有什么后台,也没有什么政策,更没有什么开··明的领导人愿意站出来为知青说一句公··道话的那种情况下,作为当时最底层的没有背景的知青要想回家,并且能够回到故乡是不可能的!这是他们憋在心里几十年以后才说出的zhen心话。正如很多人都问过的话:要不是bei上qing愿的壮举,全国的知青能返城、能回家吗?
老知青们不绝于耳的说了很多表示感谢的话,让人感动而不为我所动,我对他们说:“知青们上山下乡是轰轰烈烈的,知青们返城回家也是轰轰烈烈的,更是悲壮的!我希望大家珍惜今天的生活,丢掉那些不愉快的历```史包```袱,健健康康的多活几年,把以前浪费的时间补回来。我希望知青们的晚年都能过得好一点,都不要再说感谢的话了。要感谢,就感谢你们自己吧。世界上没有什么救世主,之所以能回家,这是知青的智慧,知青的力量,是知青的精神感动了上帝的结果”难道不是吗?
2013年4月18日凌晨2点37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