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啊，有人跳楼了。”勤智中学早就废弃的实验楼下人满为患，因为刚刚下课，还有不少人接到消息往这里赶。有若干拿出手机拍视频的，打电话的，甚至还有的在叫嚣：“快跳，快跳啊，你怎么还不跳下来。”熙熙攘攘快到沸点，消防员在楼下拉起大面积警戒线，却依然有人在寻找最好的拍摄视角。
教导主任焦急地跟警察一起冲上天台，累得呼哧呼哧直喘，通向天台的门被生生撬开。
“丁雨同学，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老师们都会帮你的，过来好不好。”教导主任一改平日紧绷的脸颊，努力挤出柔和的笑容，丁雨好想和同学们一起讨论他笑起来脸上消失的两块肉，但是她愈来愈感到力不从心，最关键的是实验楼顶无护栏，无遮挡，非常开阔，她就像光滑的盘边的水滴，下落太容易。在这种情况下，警察根本不敢靠近，怕刺激到她，只能拖延时间，寄希望于楼下快速打好气垫。
玫欢刚挂完中心医院打来的电话，丁雨突然不见了，就听到学校后面跟敲锣打鼓一样叫喊连天，本能驱使她和众人一起跑过去，隋缘激动地跑着大喊:“隔，隔壁班的丁雨要跳楼了。”玫欢重心不稳直接向前扑倒，后面的几个同学看到老师摔了，还是过来扶了一把。玫欢顾不上其他的，草草地说:“谢谢，谢谢”，继续拐着往前加速。
程墨白作为著名心里医生被紧急调用派往这里，先玫欢一步到达，他故意放松自己的脚步，像是在欣赏高空的风景，轻轻说道:“顶楼的视线很棒，不是吗？”还未等他接下去。
丁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回给他毕生最后一个笑容，刹那间，程墨白竟读懂了。她在说，你们很努力的在救我，但生在黑暗的我不知道从哪里上来。
就一会儿的功夫消防员的气垫已经铺好，大楼门口有人把守，禁止任何人员上去，玫欢当着所有人的面抖着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在地上，拽出工作证 ，气喘吁吁地说“我是那孩子班里的老师，请让我上去。”把守的人被这阵势惊了一下，刚想放人，只听更大的尖叫声传来，“嘭”的巨响，一个不明物体从视角的余光中砸下来撞到气垫上，玫欢顿时有一股劫后余生之感。
但是下一秒，丁雨蜷曲起身体，已经没力气翻滚，不停地呕血，微弱叫到:“好疼”“疼，妈妈，妈，妈，我好疼，疼。”口腔地灼烧感让她渐渐说不出话。玫欢的心揪在一起，她冲过去又被惊慌地人群拦回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救护车把她拉走。
他们都靠在医院的冰冷的墙壁瓷瓦上，程墨白沉默地走过来对蹲在地上的玫欢说:“是百草枯。”玫欢的心很重很重，身体完全撑不起来。
百草枯——死亡之水，中等毒性。但是对人体器官伤害极大，且无特效解毒药，口服中毒死亡率可达90%以上。即使洗胃看似可以解决，但是它只是想给你后悔的时间，亲眼感受着你离去，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先例。
急诊室的灯突然灭了，“我们很遗憾”医生低下了头颅，“她的摄入量超过爆发中毒的标准……”
玫欢听不到这个世界的声音，慢慢起身看着四轮推台被一步一步被推走，一向懦弱的丁胜死死揪住警察的衣服，指节勒得泛青，嘶吼道:“不是铺了气垫了吗？怎么会吐血而死!”“还有你”猛得转向玫欢，苍白的手指激烈地戳着她的肩窝，“你不是喜欢家访吗，你访啊，没准儿，我女儿，就是被你逼死的。”面对那猩红的双目，玫欢无力地垂着头，两个老警察抢先过去安慰这个失控的父亲。
“不介意的话，杜小姐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玫欢机械地点点头。
从来没有冒着生命危险，乘着小舟在大海的惊涛骇浪中漂荡的人，就永不知道晴朗天空是多么珍贵。”——《基督山伯爵》
丁雨在鬼门关走一遭就被留在那里，甚至她并不知道今天是个大晴天，云彩像一朵朵她最爱吃的棉花糖，绵绵的，勾起奇妙的幻想。
杜玫欢从小到大见过警察，但从来没有进过警局，真正踏进来，反而是最想沉默的时候。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
“昨天中午，在中心医院。 ”
“你发觉她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我不知道”
“听说你很关心这个学生，一点异常也没有吗？”
“至少我没看出来。”
……
“咚”，做笔录的警察皱皱眉，死了个学生怎么能这么敷衍，现在年轻的老师可有点儿不负责啊。“行了，谢谢你的配合，你可以离开了。”
由于这次事件太过轰动，学校宣布，相关教师被迫停职一个月。
白音刚得知消息，就往玫欢家附近赶，她一有事儿肯定去后天公园坐着，从来没变过。
杜玫欢思考得太入神，全然没注意白音的到来，“嗡，嗡~”“玫欢，玫欢”白音唤了两声，“你的手机响。”
“奥，奥，哥，你来了。”玫欢反应过来，把蜂蜜柚子茶放在石凳上，杳了下头，是个陌生的来电。
“喂，你好”
“你好，杜小姐，我是f警局的黎警官，你现在方便吗？能和您谈谈吗？”黎明转着手中的笔，在纸上划了一道。
“现在？之前不是去过吗？”
“杜小姐，我们办公的地点和之前你去的警局不一样，我们在新区市政府大楼右边。有些事想再调查调查。”
“好的，嗯嗯，我马上过去。”
白音坐在玫欢旁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玫欢站起来疑惑的摇了摇头，“不知道，警察让我现在去趟警局。”
白音眉心悄悄皱起，“这么急？我送你。”
“别了”玫欢按住他，“哥，我要去墨白的工作单位，你跟他，嗯~”玫欢犹豫了一下，“你们那么熟，不太好处理。毕竟，我学生的事挺麻烦的。”
“你说什么，你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哪儿吗？自杀案件根本不属于刑警范畴。无缘无故让你过去，肯定事情有变。这样我送你去，我就坐在警局对面的书店里，一旦有什么事儿，马上打电话给我。”白音心里突然变得凝重，第一次在他上班时间给程墨白发了条信息。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缓缓阴下来，封锁整个碧空，太阳悄悄不说话，像是被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