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每件事情你都想明白,因为老觉得,有些事情不明白,就是生活的慌张。
后来等老了才发现,那慌张就是青春。你不慌张,青春就没了。
—高晓松
高晓松出生于北京清华园的一个高知家庭。
外公张维:深圳大学创办者、两院院士;
外婆陆士嘉:著名流体力学家、教育家;
舅公施今墨:民国四大名医之一;
母亲张克群:著名建筑学家、教育家;
父亲高立人:清华大学教授;
高晓松说:“硕士在我们家等同于文盲。”
“去隔壁邻居串个门都能碰上梁思成林徽因在探讨徽派建筑。”
“文二代”的先天优势就在于孩童时期的顽劣性在家有人管着,在外也有学术氛围约束着,在这种潜移默化之间,为他内心种下了一颗“文艺诗人“的种子。
少年时期的高晓松,
脑门上刻着两个字:”学霸“。
中学读的是北京最牛的北京四中,
高三便获得保送浙大的名额。
那时候的高晓松和我们年轻的时候一样,
憧憬着理想与自由,迷恋着诗和远方。
海子去世那年,高晓松19岁。
高晓松后来回忆说:
海子去世那天令人伤感,他到了一家饭馆,跟老板说,我没有钱,但我可以给你读诗,你请我喝酒吧。
结果老板说了句非常伤害他的话:"我求求你了,你只要别读诗,我请你喝酒。"
说起来是个笑话,但让人非常伤感。
诗歌难道连两杯啤酒都不值吗?
海子对诗歌是怀有执念的,
所以喝完酒以后,怀着非常悲怆的心情在山海关卧轨自杀了。
海子是影响了我们那一代人的重要诗人,
在那个时代,中国还有诗歌,是一个美好的时代,纪念海子,纪念那个时代。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材,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陌生人,我也会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海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高晓松对海子的执念,就像海子对诗歌的执念一样。
只不过海子太纯澈了,以卧轨自杀来成全此生执念。
而高晓松是个俗人,他还有自己的诗和远方要去追逐。
1988年,高晓松上了大一。
念了二个月后,觉得实在没意思。
"我不喜欢数理化,我爱音乐。"
于是在北京各高校东拉西凑,
找来蒋涛、戴涛、赵伟、老狼等人,
就这样组建起了"青铜器"乐队。
没有经费,乐器超级烂:
“吉他和贝斯不超过一百块钱,
没有鼓槌,就用刷子把替代,
音箱是用电子管收音机改装的。”
几个人就带着这堆破烂玩意儿,
坐在清华礼堂旁边的那片大草坪上,
对着夕阳、对着啤酒、对着女生,
把过剩的青春荷尔蒙化成纵情嘶吼。
那时,大家根本没想过出人头地,
“写歌就是写着玩,下酒用或唱给姑娘听。”
后来海南一个活动主办方发来演出邀请,
开始大家都很兴奋,但兴奋后多选择了退缩,
只有高晓松和老狼不顾一切踏上了旅途。
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他们赚回来的钱只够一人回北京的路费,
高晓松当即对老狼说:“你先走。”
老狼走后,他摸出剩下的钱计算:
“顶多能买一张去厦门的火车票。”
于是他背着吉他,就去了厦门。
他决心已定——不回清华念那个书了。
“每当生活里你不知道想要什么时,就先想想自己不要什么。
上清华,再去国外读博,然后成为科学家,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所以我决定退学。”
至于“想要什么”,去路上找吧!
这是他走投无路后的抉择,后来也成了他一生奉行的生活准则。
转眼二个月过去了,
清华开学这天,高晓松还在厦门。
天高皇帝远,爸妈也管不着了。
这天,大雨磅礴,
囊中羞涩的高晓松四处避雨,
竟误闯进了厦大女生宿舍,
他在《如丧》里这样记述:
随手敲开一扇门,穿着碎花小睡衣的姑娘,打开门看见一长发黑瘦落汤鸭站在门口滴水,不禁“啊”了一声,立即有5颗美头从床上浮起,
女:“你有什么事?”
晓松:“来避避雨。”
女:“你是干什么的?”
晓松:“我,我,我是个流浪的,艺人...”
“你是流浪歌手?!”
随着一声惊呼,众女齐刷刷从床上坐起身,
露出各色碎花小睡衣以及兴奋的眼神,
“快进来!吃饭了吗?”
“你从哪里来?用什么乐器?”
凭着一把吉他、几句浪漫的诗话,
高晓松收获了一屋子青春少女的芳心。
由此受到了箪食壶浆的待遇——酒精炉煮的巨香的八宝粥,
姑娘们还怕不够香,又往里加了些桂花。
于是,他扎根厦门,
成了流浪歌者。
高晓松在《如丧》里感慨:"厦大女生竟然有与法国伯爵夫人们相似的爱好——供养青年艺术家并与之相爱!"
没多久,他就和厦大一美女热恋了。
“拉着小手,在夜凉如水的东边社幽深小巷里,接了10分钟41摄氏度的吻。”
在那个“摇滚才是音乐”的疯狂年代,
高晓松不合时宜的被爱情滋润了,
写出的校园民谣总带着点骚柔,
《同桌的你》《麦克》《流浪歌手的情人》皆不如此。
多年后,高晓松在书里这样回忆:
那段日子无比狼狈,
但后来却成了我一想起就会热泪盈眶的“闪亮青春”。
他也在书里感谢那位厦大姑娘:
“谢谢你,X,你教了我许多许多,
尤其是,你要我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但愿老生没辜负你最初的期望。”
1993年,香港大地唱片公司落户北京。
高晓松被一朋友推荐给了大地黄小茂。
在黄小茂鼓动下,高晓松加盟了大地。
然后以很低的价格,把《同桌的你》《睡在我上铺的兄弟》等歌卖给了大地。
条件只有一个:我的歌必须老狼来唱。
在唱片发行后的一年多时间里,
高晓松和老狼都没意识到自己火了。
一天,他俩去北京工体看球赛,
突然发现周围观众都不看球了,
而是盯着老狼看,然后蜂拥上来求签名。
接着,各种演出邀请也蜂拥而至,
老狼妈妈是中央广播交响乐团团长,
开始在家里接到邀请电话还不信:
“就老狼那样还能唱歌?”
一个月后,她接电话时就变了口气:
“我们家老狼三千块钱可不行。”
再接着,他们开始频频出席颁奖典礼,
各种音乐奖项拿到手软。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二人意见产生了分歧,
老狼觉得校园名谣没意思,要转型做摇滚,
但高晓松不依不饶,二人见面就吵,
在录《恋恋风尘》时,两人彻底闹掰了,
晓松说:“鄙视民谣,那你永远别唱《同桌的你》,连老狼的名字都别叫了,就叫王阳!”
老狼一听也急了:“反正一切都是你给的,都还给你,两不相欠!”
两人掀桌子、砸椅子,决绝而去。
好得穿一条裤子的两人从此一拍两散,
决绝而伤感,但这就是青春。
老狼要去追寻他的草原,自己的音乐梦想也不能断啊,
1995年,好友宋柯从美国留学归来,
高晓松就去撺掇:“咱们开个唱片公司吧!”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麦田音乐。
前三张专辑依次是:
高晓松的《青春无悔》
朴树的《我去2000年》
叶蓓的《纯真年代》
这三张专辑,虽都红极一时,
但因为盗版的缘故,都没赚到钱。
“唱片已死”,高晓松心灰意冷。
于是,他再次背起行囊,去追逐他的诗和远方。
“大概去过三十多个国家了,
到一个地方就买一辆车,
玩一段时间就卖了,再去下一个地方。”
旅途中碰上一堆人,很快成为朋友,
然后喝酒,然后下了火车各自离去。
没钱了,就跟着某一乐队四处卖艺,
到荷兰,到丹麦,到西班牙……
去看温哥华层层叠叠的岛与水,
去看斯德哥尔摩海湾的落日熔金,
去看沙漠草原上壮阔的月朗星稀,
…………
两年壮游,让他见识了世界之大。
两年壮游,也开阔了他的心胸格局。
后来,他在《晓说》里感慨:
“世界不是苟且,世界是远方。
行万里路,才能回到内心深处。”
世界变了,你没有变,因你缺乏壮游。
世界没变,你变了,通常在壮游之后。
二年之后归来,
某日在酒吧喝酒的晓松恰巧撞见了几年没说话的老狼。
晓松故作镇定,
端起酒杯,走向老狼,
老狼站起来,也端起酒杯,
觥筹交错之间,彼此都红了眼眶。
老狼哽咽道:“晓松,这几年,还好吗?”
晓松微微低下头,二行热泪划过脸颊,
灯光昏暗,也分不清那是泪,还是酒。
酒吧的驻唱歌手悠然地唱起那首《青春无悔》,
是晓松事先点好的,
“是谁的声音,唱我们的歌,
是谁的琴弦,撩动我的心弦,
你走后依旧的街,总有青春依旧的歌。”
杯酒释前嫌,相逢一笑泯恩仇。
青春的感念和兄弟的情义,霎那间,浸漫心头。
“不是所有姑娘梳中分都会像女神,有的还会像高晓松。不是所有女神梳中分都会像高晓松,有的还会像老狼。”
这是粉丝调侃晓松与老狼的玩笑话,但我却觉得那么真。
老狼说:“你每天大手大脚,哪天没人养你了,我养你。”
后来,晓松落难狼狈时,
老狼送来了十万块钱。
这就是兄弟。
2016年,老狼参加《我是歌手》决赛,
晓松来帮唱,从不烫头的他竟烫了头。
这就是兄弟。
什么是兄弟?
就是当你落魄时拉你一把。
当你风光时逢人就夸,“看到没有,这个,我兄弟!”。
兄弟就是一起做过很多傻逼的事情。
如果你年轻时没和别人一起做过很多傻逼事,
年长时就换不来老狼高晓松一样傻逼的兄弟。
最好的兄弟,都是从路上找来的。
而且,我们越是年长就越会懂得:再多各自牛逼的日子,也比不上那些一起傻逼的岁月。
十年后,晓松写《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这首歌,
很多人说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家庭出身好,你有钱,当然可以这么说。”
但情况其实刚好相反,
晓松每每追求“诗和远方”的时候,
都是他很穷、家里也帮不上的时候。
什么是诗和远方?
大冬天吃火锅,吃得脸颊冒汗,不是诗和远方。
但你身上只有50块,还带女友去吃火锅,
把冰冷圣诞夜过得心满意足,这是诗和远方。
买了房子,到宜家选家具,不是诗和远方。
你租了一个破房,却买回藤蔓盆栽细细装饰,
露出几分雅致,这是诗和远方。
听后摇、爵士,不是诗和远方。
但你加班到深夜回家,还要取出淘到的碟,
听几首后摇,偷几分钟闲适,这是诗和远方。
就是这样一个略显粗犷,整日不修边幅的老男人,把你我眼中的苟且生活过成了诗和远方。
犹记得高晓松给谭维维写过一首《如果有来生》:
以前人们在四月开始收获,
躺在高高的谷堆上面笑着,
我穿过金黄的麦田,
去给稻草人唱歌,
等着落山风吹过,
你从一座叫“我”的小镇经过,
刚好屋顶的雪化成雨飘落,
你穿着透明的衣服,
给我一个人唱歌,
全都是我喜欢的歌,
我们去大草原的湖边,
等候鸟飞回来,
等我们都长大了就生一个娃娃,
他会自己长大远去,
我们也各自远去,
我给你写信,你不会回信,
就这样吧!
字里行间传达出来的那种随遇而安,不正是我们寻寻觅觅的诗和远方吗?
我想,我隐约有点明白了,
以顺其自然的态度,过随遇而安的生活,眼前的苟且,也能是诗和远方。
2011年5月9日,高晓松从美国赶回来,
参加电影《大武生》宣传活动,36小时没睡觉的他,
“就像傻逼似的喝了一堆酒,
叫代驾,结果傻逼代驾没来,
我时差上来了,就傻逼啦嗒开着车走了。”
路上又醉又困,结果造成四车追尾。
法庭上,律师提出减刑要求。
“血液化验单上3个签字的人都没有检验师执照。”
这是一个很强的理由。
但被高晓松拒绝了:“有没有执照我也喝醉了。”
他拒绝减刑,只想彻底反省。
“这么多年没有好好反省了,
脑子里的东西一直在咕嘟着,
没关过火,脑浆咕嘟了二十多年,
现在找个地方关火晾凉,我觉得特别好。
我确实读过万卷书,行过万里路。
但我从来没有把这些事情静静地梳理过。”
最终,他被判刑拘半年。
没想到人人避之不及的看守所,
也被高晓松活成了“诗和远方”。
“那半年没有网,也没有手机。
只有特别高的房顶,有六七米,
那个灯,24小时永远不关。”
外面的世界,被浓缩成铁门上的一窟窿。
没有手机捆绑,便只好时常发呆。
在发呆中,他明白了很多事情。
比如珍惜自由。
“人人都想出去走两步,哪怕去倒垃圾,擦个地,去小卖部扛扛东西,大家都争着去。”
比如珍惜真情。
“在里面,富商、干部、黑社会大哥、赌场老板、组织卖淫的,所有人都想自己老婆。因为只有老婆不离不弃,记得给你送件衣服,定期来看你。”
比如明白理想和欲望之别。
“在狱中,一开门就两馒头,偶尔能吃上一鸡蛋,就觉得特别幸福。”
就明白了幸福不需要那么多物质,有理想才美。
理想就是当你想它时,你是快乐的;
欲望就是当你想它时,你是痛苦的!
“坐牢那半年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出狱后,他有了新的诗和远方。
“要做一个知识分子。”
于是他参与制作了三档综艺:
《晓说》《晓松奇谈》《奇葩说》。
这三档节目,都火得一塌糊涂。
“在互联网普及的信息时代,
各位都去为了理想和梦想奋斗,
因为你要去横刀立马征服世界,
所以你没空读闲书,我来替大家读书。
你朝九晚五,
你没空聊天,我来替大家聊天。
我让大家工作之余过得更有趣一点。”
高晓松就这样踏上了新征程。
郑钧谈高晓松时说了这样一句话:
“有些艺术家被抓进精神病院,成了精神病;
有些精神病人从精神病院逃出来,成为艺术家,
你就是那后者,你的生活就像行为艺术。”
这句话说得很经典很到位,
高晓松的生活的确像极了行为艺术。
他这正是他的追求:生活得有意思。
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去一些有意思的地方,
交一些有意思的朋友,
谈一段有意思的恋爱,
因为,我们真的会死去很久。
不要过早地把人生过成标准答案。
人这一辈子,活得有意思比活成标配重要的多。
正如蔡澜所说:“活得不快乐,长寿还有何意义?”
高晓松有高晓松的“诗和远方”,
你也应该拥有你的“诗和远方”。
不要把自己变成当初最讨厌的样子。
岁月长,衣衫薄,各位,来日方长。—— 高晓松《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