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再见小明

2 再见小明

再见小明是在公司的迎新会上。福星传媒每年的十月份都会招聘一批新人，培训三个月后正式上岗。迎新会就是给今年培训合格的新晋员工准备的，让他们熟悉一下公司的气氛和接触一下老员工。

小明霍然在列。

虽然时间已经滑过去四年，但是触及他的目光，我还是记忆犹新。仍然高高瘦瘦，形容俊美，眼神里青春逼人，只是比最初的主播小明要神情刚毅些，成熟些。我仔细观察了他一番，没显出什么病态。看起来这几年以来他把自己保护的很好，完全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但他可是HIV感染者，这个秘密可能只有我知道。

怎么办呢？这倒霉孩子，我实在不想再次伤害到他。

第二天我从人事部门调出了小明的全部资料。美术学院应届毕业生，专业视觉传达，上学期间表现很好，假期实习的履历都表现优秀，进入福星的三个月培训期内表现良好，被部门经理列为重点培养对象。他的一些设计作品和案例都非常的特别，很有视觉冲击力，犹其是在花瓣网上的习作专题，被很多业内同行赞赏，下面的评论很多。

从资料上看，他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完全符合公司的所有要求，除了他是感染者，没有别的瑕疵，我找不出辞退他的理由。

晚上回家，我把书房的门锁上，打开电脑偷偷查询了有关HIV的相关资料。说实话，之前对这个东西有所了解，媒体上大家都在呼吁要对感染者有包容心，有爱心，日常生活上的正常交往不会传播病毒……这些基础常识谁都知道的，可是一旦有一个真正的感染者站在你面前时，你会发现这些常识一点用都没有，恐惧会战胜理智，你无法用正常的眼光来看待它。

如同我夜深人静房门深锁，还要屏住呼吸来百度关于HIV的资料。我们不敢让他人知道这件事。这是一种畏惧。

因为这背后有一道深渊。

任谁都不想跳进去。

小明同学，为什么命运这么奇妙，你要来到我的手下工作呢？

我要如何装作不认识你？

百度给出的结果让我稍稍放心，只是安全感这种东西，一旦受到一顶点威协，是很难完全修复的。

何况作为部门领导，我要对手下的所有员工都负责啊。

所以小明同学，我尽明不对你区别对待，但我真的很难保证这一点。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马上“提审”了小明。这分明是一种提审，虽然主观上我不太承认，但事后我又默认了这一点。

小明来我办公室的时候很欣喜，他完全不知道这是一场提审。在他的意识你，正式入职一家公司，上班第一天就被领导单独约谈，这是一种很明显的重视加即将重用的感觉好不好！

但却不是。

“你老家是哪里？”这是我第一句问话。

“四川重庆。”小明明显对我的第一句话很意外，但回答的还是很干脆。但是接下来的问题就不怎么干脆了。

“家里几口人啊？”

“……”小明只是咧嘴笑笑，露出一口健康的大白牙。不能否认，他是很有魅力的男孩子，也很帅气。

“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了。哦，不，我还有一个好哥们，他虽然不是我的家人，但是我们彼此当成家人的。”

现在换我沉默了。这孩子的身世看起来很美好惨，上班第一天就让我给撕开了旧伤口，好惨忍。

我也问不下去了，打算草草收场，问了最后一个最担心的问题：“谈恋爱了吗？”，其实问这个是有些私心的，因为我对他还是有好奇心的，只是令我好奇的一面，是不太好直接问出的。

“没有。”他再次干脆的回答了我。

“好吧，不介意经常出差吧？”这好像是我今天最正紧的问题了。

“不介意。”

把小明送走的时候，我心里起了一个决定，好好善待他。

那么年轻的孩子，真叫人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