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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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小时候是极爱看书的,那些读过的书或当时读某本书时的情景和感受,在三十年后还会出现在脑海里,有些虽然已经记不得名字。

家乡是一年中有半年是冬天的北方小城,南北东西都是三里三的距离,稍稍走远就出了城门。那时自行车是大人们的宝贝,小孩子出门就是靠走的。文革后文化匮乏的年代,至今也不清楚城里到底有没有图书馆这样的设施,似乎从未有人提及过。记忆里最有文化气息的所在就是在城中心十字路口边上的新华书店。七八岁开始,我成了这里的常客。不上学的时候,经常会自己走过几个街区,去新华书店看书。

新华书店的正门有几级台阶,抬高了门槛。上方的匾额是红色的行楷,须仰视才见。抬脚踏进去,似乎步入了一个殿堂,记忆里那空气都满是书香,地面洒了水,有阳光从窗子斜射进来,在黛蓝色的光线里有微尘在舞蹈。来到正对着门的玻璃柜台前,踮起脚尖儿望去- 是少儿读物,书本都平着摆放,每本书之间也都留有很宽松的空间,想来是因为那时出版的新书比较少吧。柜台要比自己高出一头,若要看那些摆在后面货架上的书则要后退几步,跳高了才能看到。总是在跳了几跳后,一个戴着圆边眼镜的爷爷就会从柜台后面出现,他会笑着俯下身对我说:小丫头,你又来啦。

记得会叫他爷爷,和他聊几句家常,这位爷爷就会从架上拿出新书让我先睹为快。新书自是要万分小心的,捧在手里,不敢有一点折污。一本看过还会和他换另一本,常常看不完就到了关门的时间,我会恋恋不舍地把书还给他。若是手头有了零花钱,偶尔也会买下喜欢的书,回去慢慢看。不论我买书或只是看书,他总是默默地,从未催促或不耐烦。他也会在开学初积攒一些硬牛皮纸送给我,用来包书皮,这稀缺资源在同学中可是很令人羡慕的呢。现在想来和这位爷爷的相识,是我第一次在家庭学校之外的独立社交。到底也不知他是谁,也没有机会说声感谢。想必他早已忘了当年那个瘦瘦小小蹭书看的孩子,可我会记得他的微笑,圆边的眼镜,和赞许的目光。直到几十年后的今日,每每走进书店或图书馆,我都会想起当时的情景,也似乎嗅到那时空气的味道。

儿时读过的书应该很多。记忆深刻的大多是买回家的书,想必是看了多遍的缘故吧。在这些书中又有几本最为喜爱。

所有的花木中,最爱的当属玉兰。我的偏爱想必是受到了小时候读的一本书的影响。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书名。印象中是“盛开的白玉兰”, 蓝色的封面,一本儿童小说。 东北严寒,是没有玉兰树的,没见过的事物总是平添了些许神秘感,加之书中对白色玉兰花极尽赞美,更是心向往之。具体故事情节全然忘了,对这本书仅有的记忆是月色里,盛开的玉兰树下,轻风拂过,有暗香。

有时正在做某件事或者走过一条街道,会有一种似曾经历的感觉,仿佛真的有前世今生。每到这时,耳边会传来 “咯噔,咯噔,咯噔”的声音,《两个意达》中的小女孩意达和椅子的形象就会浮现。这本1984年出版的日文译本,应该是童年时代看过的最沉重的一本书。那静止的时钟,定格的日历和“咯噔,咯噔”踱步的椅子对小主人意达的爱和执着等待,让我感受到了战争带来的无奈和惆怅。

《琼琳仙洞》则是一本让人无法忘怀的探险小说,两个充满好奇心的小学生在布满钟乳,玛瑙和水潭的石洞中探索,和坏人斗智斗勇。从没见过钟乳石洞的我,被书中描绘的神奇造化深深吸引,主人公的勇敢和惊心动魄也让我记忆犹新。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也许是受到了这本书的启发,我曾带领同学们去探索教室地下的通道。记得在教室的地面上有个正方形木质的小门,没有上锁。据说那是一个战争年代留下来的防空地道,早已废弃不用。有时值日的同学偷懒,就会打开小门,把扫地的垃圾废纸一股脑地倒下去。这时就会觉得有一股凉气从下面袭来,阴森可怖。 我常常想,也许这个地道就连着一个琼琳仙洞吧?会不会也有犯罪分子藏匿其中,等我们少先队员去协助抓获?终于在某天放学后,鼓足了勇气,招呼上胆子大的男生女生一起下去探险。本来是要制作火把,没有经验,就把苕帚倒过来,上面缠些碎布条点燃了。地道大概有一米多高,所以都要低着头俯身前进。记得当时好怕那些以前倒下去的废纸片被火把点燃,把我们都烧死在里面。幸好没有发生这样的意外, 不过多年后偶尔还会再梦里回放当时的惊悚。一行五六个孩子在黑暗潮湿的狭小空间里互相鼓励着前行,弯弯曲曲走了很久,看到前面有了一点光亮,就都兴奋起来。上面也是一个四方的木头门,有锁,我们怎么用力也顶不开。大家都筋疲力尽,原路返回也不太可能了,这时,上面有人发现了我们,打开小门,把这几个乌七八黑的孩子揪上来。。。原来地道的那头连着的不是琼琳仙洞,而是一个国营的副食品商店的办公室。后来发生的事就没有任何新鲜,我们被遣送回学校,找家长,写检讨,挨打芸芸。不记得是哪几个同学一起,他们现在都在哪里,还记不记得当年的勇敢经历。

有一个阶段,我总是趴在床上看书,时不时地笑出声来。妈妈会扭过头看我,说这孩子傻了。那时我是在看《唐吉珂德》。估计是缩写本,不像原著那么厚重。版面比7开书略长, 淡黄色的封面上,唐吉珂德左手持矛,右手握盾,骑着他瘦弱的老马,英姿飒爽。记忆最深的就是那被当作女神心心向往的腰粗体胖的女佣,能够把劈成两半的身体复原的神奇的油膏,被当成是脑浆的融化在帽子里的奶酪。。。那时年幼,只觉得可笑。现在想来,真的很希望自己能有唐吉珂德追求理想的勇气和自信。

大概十岁的时候,在废品回收站的旧纸堆里找到两本厚厚的书。其中一本是张天翼先生的《金鸭帝国》另一本就是繁体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泛黄的纸张,有些霉味,后者更是被撕得仅剩三分之二。读过几段,就很喜欢。我如获至宝地讨要回家读起来。不知当时为什么对那些竖向排版的繁体文字有那么大兴趣,只记得整个寒假,一个人站在暖气片旁边看书,不觉间就到黄昏,想去开灯,又舍不得放下。长大后阅读繁体文字,我从没觉得有障碍,想来就是得益于这两本书罢。

想来有趣,逾是难懂,惊心,残缺的书就越记忆深刻,其他那些看过的图文兼备的书却不常想起。 比如小人儿书,儿童画报,中国成语故事,传统节日典故,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一千零夜之类的,其中大多故事早已成为自己知识内存中的默认值,信手拈来。可能够让自己在中年后还念念不忘的,会记得当时感触的书虽已纸笔模糊, 却成为一生中永恒的经典。

茶亦醉人何必酒,书能香我不须花。在那个没有喧嚣和浮躁的年代,时间可以过得很慢,一个人,一种味道,一本书可以留在记忆里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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