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涅莫缁 ----读 苏童 《米》

第一次看苏童的书,没有特意去挑选,无意中发现了《米》,从中或许能够透视出一些作家的风格或者态度。

《米》的故事发生在旧中国,20世纪的前半段时间,主要是抗战前。主人公五龙的家乡枫杨树村因为遭遇洪灾而发生了饥荒,这个走投无路的男人选择逃荒,随着一辆火车来到了城市。作者没有提及这座城市的名字,或许想把整个故事放在整个大的历史环境下。

剧情有些狗血,说实话,有点老套,不过是人们经常在电视剧中看到的那种情节。五龙被一家米店收为伙计,后来米店的小姐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为了遮丑老爷选择把女儿嫁给五龙。这个男人也不是没有想法的单纯少年,不久便显露出自己的野心。老爷因为中风而瘫痪,大小姐织云跑到了情夫六爷哪里。五龙又去了二小姐绮云,并加入了当地的黑社会性质的码头会,成了当地一霸,也随之霸占了整个家。后来就是那个时代的故事都会有的结局,日本人入侵,五龙染上了梅毒,最终死在回乡的火车上。

书的名字叫“米”,的确,米出现在故事的很多地方。五龙因为饥荒逃到了城市,后来又到了米店。五龙进城的时候只带了一包生米,并在之后的故事中延续了吃生米的习惯,甚至说只有在米堆附近才会感到一种安宁。米对于他来说成了生命的一部分,倒不是说成了生命意义的组成部分,只是在这个男人的性格塑造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经历过苦难的人性格中都会比常人多一份黑暗,至少在小说中一般都是,就像是种下了一颗恶的种子,也让人可以预想到主人公的结局。

纵观整个故事,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五龙的性格变化。我关注着五龙渐渐被心中的黑暗吞噬的过程,甚至能看到那种挣扎,在黑暗中挣扎的点滴。当他看到阿保抢米造成了一个无辜的人跳河而死的时候,他在心里问自己:难道为了这些米害掉一条人命吗?他看到了瓦匠街的捡钱眼红、利欲熏心,“瓦匠街的人像毒蛇一样分泌着致命的毒液”,却发现其实自己也会不在乎一条人命。当他因为心中的恨而设计弄死了阿保,看到他的生时的衣物,“他觉得脸颊上有冰凉的一滴,是眼泪,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了这滴奇怪的眼泪。”或许人心中都还是有一些怜悯的成分在的,不过渐渐的我们选择性的丢掉或者把它埋葬在了心里的某个角落。我向来对人性有一些失望,所以也不会奇怪五龙后来的变化,或者说早就预料到了五龙的变化。这个男人心里一直存着恨,对阿保,对六爷,对米店,对所有人。他憎恶这座城市的黑暗,却没有阻止自己也成为一个黑暗的人。他真正掌握了米店之后,只会报复,无休止的报复,霸占觊觎已久的米店小姐。曾经,他是织云泄欲的工具,后来,他无休止地羞辱她,最后害死了她。曾经,他连一厘米都吃不到,后来,他有了把生米塞进女人的生殖器的癖好。这或许已经显示出了他性格中的病态,一种人性的扭曲,他害怕匮乏,所以在物质富足之后变得扭曲。

我一直很疑惑,当我们心里怀恨的时候,那种正义感,到底值不值得歌颂?每一个人怀有恨的时候,都把复仇当成一种正义的事情,当成一种理所当然,把复仇看成一种大义凛然的事,把以牙还牙当成泄愤的途径,于是有了那么多看似十分励志的心灵鸡汤,以激励的幌子在心中埋下恶果,而你却浑然不觉。仇恨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仇恨是不是一定得用复仇来平复。我一直信奉一个原则,如果我用以牙还牙的姿态去嘲讽曾经嘲讽我的人,以一种正义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那些给予我伤害的人,带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心态将伤害加之与人的时候,我的曾经的努力是不是还有意义。我曾经的恨,心中的不甘,如果只是为了能够让伤害者体会到被伤害者的痛,我的努力是不是太廉价了。我怀着愤恨,怀着不平,怀着对那些恃强凌弱的人的憎恶,克服一切困难,最终换来的,只是让自己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成为我曾经无比仇恨的那种人,经历了种种之后,让自己的人生层次变得更低,让自己变得更卑微。所以,我试着把这种仇恨当成一种理由,站起来的理由,仅此而已。我带着仇恨活得更好,我带着仇恨变得坚强,我带着仇恨成为更好的人。那些我仇恨的人,何须估计,在他们恃强凌弱的那一刻,他们或许已经失去了在人生中跟我竞争的机会,所谓的人艰不拆,此时用或许更好。在心里给自己一个定位,或许更能够让自己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我承认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但我愿意为成为这样的人儿赴汤蹈火。

你也许会说,这不过是一种懦弱的表现,一种逃避。但是,怎么做才不是懦弱了呢,以牙还牙就是勇敢了吗?你选择以牙还牙,只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比哪些人更强,说到底还是害怕被人看不起,或许你选择这种方式的时候,就已经选择了掩饰,掩饰你心里的恐惧,带上复仇的外衣,害怕被唤醒。

诚然,如果一味地被冒犯,必要的还击是必须的,我不愿与你相争,并不代表甘愿被你欺负,我有我的姿态,你也不必自讨没趣。

另外,一直以来心里都有一些疑惑,为什么我们所公认的经典作家都会习惯于把自己的故事放在那个遥远的年代,大多数是战争之前,带来一种庞大历史背景之下的史诗的感觉;或者是放在文革的环境中,带来一种遗憾。诚然,历史可以告诉我们很多东西,但是观念的表达是不是一定需要以历史为媒介呢。很多人经历过历史,所以会深有感触,这也是对自己人生的一种反思,就像人们常熟的文学的使命是反应时代的兴衰,生活的状态,所以或许文学不一定必须是写过去的故事,不必把故事定位于自己根本没有经历过的年代,不必用历史的沉重感来营造一种宏大深远的感觉。我们所处的年代并不是一切都很荒芜,每个深处其中的人都有自己的感受,不必总是想要回到过去的年代,可能时代的旋律变了,只是你还没办法接受而已,什么样的时代有什么样的作品,我们也无需诟病现今的文学,如果我们能从中发现一些永恒的价值,它也就有其存在的意义,或许我们现在浑然不觉,但是多少年以后,就像我们现在回望历史一样,它也是会发光的。

我愿意去看更多苏童的作品,去了解更过作家的心理状态和他想要表达的东西,这种思想的交流,是我一直渴望的。以之为营养,心灵也会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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