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忧心忡忡,却也一时无可奈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当务之急就是先去扶苏城将那何老伯的女儿从狗官的手里救出来,然后直接跑去卫城找洪老大。可是眼下扶苏城戒备森严,要从一个钦差大臣手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一个人绝不是一件易事。
这时雨已经停了,朱轰的衣服也差不多快烘干,我从包袱里拿来被雨水浸泡过的干粮,分给朱轰和那自称驴非的怪老头,谁知那怪老头却叫道:他妈的,我怎么会吃这种东西,拿去喂猪都碰一鼻子灰。雨停了,我要到前面城里下馆子去!
我和朱轰吃过了干粮,恢复了精神。我又想起马儿也需要吃东西,便解开黑兔马的缰绳,将它拴在庙边的一棵树旁,任它吃了一会儿草。
驴非似乎也想起自己的驴子也已经有一会儿没进食了,也将它牵到庙边,说道:阿福,吃得饱些,待会儿咱们再跟这大马小马比过!
我微微一笑,道:驴前辈,难道你还想跟我比吗?
驴非叫道:我怎么不能跟你比了!
我说:我不跟你比,我只和愿赌服输的人比。
驴非双眼通红,脸色微绿,想来又动了肝火,叫道:我驴某什么时候不愿赌服输了!
我说:刚才那场比试是你赢了还是我赢了?
驴非一呆,极为不情愿地说道:你赢了你赢了,不过你用了奸邪的手段赢了我,一点也不光彩。有种我们堂堂正正再比一场!
我说:先别急着比下一场,刚才既然你输了,你是不是该输给我什么东西呢?
驴非顿时傻了眼,因为他刚刚和我赌第二场的时候,押上了他的驴子。
我嘿嘿一笑,说:你既然已经把驴子输给了我,把驴子喂饱之后,那也是我的驴子,你怎么能够拿我的驴子和我的马比赛呢?
驴非哑口无言,怨气十足地看着我,又转过身看了看在一旁吃草的驴子。
我怕他真的发怒,那也棘手,便说道:别生气啊,生气的话你不但输给了我,还输给了那姓韩的。
驴非这次没有生气,但是当他放声大哭的时候,我却更为手足无措,宁可他生气耍赖,骑上他的驴子逃之夭夭。只听他哭叫道:阿福啊,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拿你和别人去赌博,是我害了你,害你以后要跟着一个大奸大邪的臭小鬼吃苦受罪,我……我……啊!
我在一旁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心想摊上了这么一个活宝倒也算是一件怪事。
我上去劝道:算了算了,我又不是没有交通工具,要你驴子干嘛,你自己留着吧。
驴非突然收起了哭声,叫道:什么!你的意思是我驴非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吗?你的意思是我刚才的那场大哭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吗?他妈的,你这就把阿福牵走,从今以后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我驴非皱一皱眉头就不是好汉!
他这话说的就好像要把自己的性命交在我手上似的,我心里暗笑,但是看着他这么严肃的样子,又不好意思说什么。
忽然我心念一动,随即大喜。
我走到驴非的驴子面前,轻轻拍了拍它的屁股。
驴非大叫道:阿福还是黄花大闺女,不准你对她毛手毛脚!
我弯下腰一看,果然找不到蛋蛋。
驴非又骂道:太下流了,太下流了,我呸!
我围着驴子绕了一圈,这才说道:这驴子我先借你,咱们再打一个赌,你要是赢了,这驴子就还是你的。
驴非脸上浮现出喜色,但随即又是愁眉苦脸地说道:还赌什么,万一你再次耍诈赢了我,我也没什么东西能够输给你了。
我向他全身上下一打量,发现他比我当初做小乞丐的时候还像个乞丐,确实没什么能够做赌注的东西。我随口说道:你就押上你这个葫芦吧。
驴非脸色一变,过了一会儿才道:这葫芦是我用来喝酒的,你又不喝酒,就算你赢去了也没什么用。
我说道:我赢了你的驴子还不照样没用?
驴非坚持不肯,最后说道:要不这样,万一我输了,我就教你一手功夫怎么样?
这老头的功夫是我刚才亲眼目睹的,真可谓是出神入化,倘若能够学得一招半式,那可真是受益不浅。我心里虽然非常乐意,但是却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说:这……
驴非瞪起双目,道:怎么,看不起我老头子啊?不知有多少人求着要我教他们功夫我都不愿意,你小子可不要得了便宜又卖乖啊!
我心想,我还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当下假装踌躇着答应了他。
驴非一听我同意和他再比一场,当下心情大好,骑上了自己的驴子又唱又叫,过了一会儿才叫道:喂,马小子,你的马吃饱了没,吃饱了咱们就开比了!
我说:我又没说要和你比速度。
驴非一愣,道:你怎么又耍花招!
我笑道:前两次比试方式都是你定的,这次换我定,这也算是耍花招吗?
驴非无可奈何,只好叫道:那你快说,要和我比什么!我先说好,我也有权否定你的方案。
我说:那是自然的。
当下我和他说了比试方式。
听完之后,驴非大笑,道:就这么简单?
我说:对我来说可不简单。
驴非满面春光,道:不错不错,就凭你这小子那点三脚猫功夫,想要从钦差大人手上救人,确实有点痴心妄想,哈哈哈……那小妮子是你什么人啊?哦,不用说,自然是……啊,唉,可惜可惜……
我见驴非忽而大喜,忽而唉声叹气,心里也是感慨万千。驴非一听我要和他打赌谁能先救出被钦差大人带走的何家村的何姑娘,心里自然明白我是在利用他救人。能够让我冒着这么大的险从钦差大人手中救人,那人和我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最后那两声“可惜可惜”,自然指的是好好的一对情侣被这样一个狗官给拆散了。虽然真相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凄惨,但是那狗官作恶不小,害得好好的一户人家家破人亡,人间疾苦,莫过于此。想到这里,我也不禁轻声叹气。
朱轰恢复了自由身,又恢复了体力,随即就要向我们告辞。我从包袱里掏出一锭银子交给他,让他去前面何家村向村民们买一件衣服,扮作一个寻常农民,以免再落入朝廷鹰犬之手。
朱轰再三谢过我们两位之后,随即告辞,抄小路向西去了。
待他走后,驴非说道:我肚子饿死了,咱们快些进城吧。
我心想事不宜迟,确实应该早点动身,但还是挖苦道:谁叫你刚才不吃我带的干粮。
驴非佯怒道:什么?你骂我是猪!
我哭笑不得,苦笑道:行了,咱们这就进城。不过庙里的这些官差应该怎么办?
驴非道:行啊,刨坑埋了。
我说:那还有三个活口呢。
驴非道:活口更要刨坑埋了。
我皱了皱眉头。
驴非说:怎么,马少侠,侠义心肠又上来了?老头我可不吃你这一套。这几个人没一个好东西,倘若今天坐在那里烤火的不是我和你,而是一老一少俩普通百姓,最开始的那一脚就送掉一条人命了。况且你不考虑你自己,也该为我老头子想想,对了,也该为那个猪公想想,万一这三人活着回去了,阎王爷那头抓壮丁,抓的就是我们三个了!
我心想,你这个糟老头也算壮丁?虽然驴非这一席话非常具有说服力,但我还是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驴非又叫又跳,骂道:那你想怎么样?难道你要养着他们吗?
我摇头道:埋了太残忍,还是扔河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