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心智是一个战场,一个不断冲突的现场,冲突起源于选择的可能性。动物没有冲突,一只牛不会奇怪:“我应该是素食者还是非素食主义者?”它的生命是由其直觉控制的,它别无选择。选择是人类的特权
当有选择时会产生冲突:做什么?避免什么?是否存在?个人必须一次又一次地停下来思考,因为他每时每刻都处在十字路口,他不能同时踏上两条殊途。我是否应该这样做?我应该放弃吗?我是否应该结婚?一个工业家辩论:“我应该建造这个工厂吗?”一位家庭主妇问:“我应该做土豆还是茄子?”每个人都有冲突,每个心智都是一个俱卢之野(Kuruksetra),一个战场。
根本问题
生为人类,被赋予独特的辨识和选择能力是一个极大的赐福,然而这个赐福也是一种诅咒,因为选择造成冲突。人们经常向神寻求帮助,以解决这些冲突。水牛不会去寺庙或教堂祈祷或做弥撒,它既不寻求帮助,也不感谢神的恩赐。另一方面,人们做一切事情,以期获得内在的力量。人的一生中充满亟待决定的问题,似乎没有止静。你只是问候某人“你好吗?”他会向你絮叨其整个人生故事,这并不意味着他个人有问题; 其他人知道这个问题只是客套,不一定会讲他的故事。每个人都有许多困难,因为每个心智都是一个战场。
动物只对食物和繁殖感兴趣,它可以本能地照顾这些需求。人类也有同样的需要,但他有一个额外的特点,他为自己和他人创造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心智问题,早上他可能感觉良好,但到晚上他可能感觉相反;头天他可能非常友好,但到第二天他可能脾气不好,不能接受小批评,把批评当成侮辱。他不能以一致的方式与别人交往,因为他常常善变。通常他甚至不能恰当地与自己相处。这个改变现代人独处的问题,是一个古老的问题,是人类的根本问题。
心智的问题不能通过满足所有的需要来解决,即使所有的愿望都可以实现,仍然会有冲突,总是困惑下一步该怎么办。每天在深睡眠状态,人人呼唤停止这场内战,但一旦心智醒过来,冲突就再次开始。只要心智依然存在,无论是做梦还是醒来,冲突仍然存在。
人类不能生活在冲突中,也不能用药物或其他方式暂时摆脱心智来解决冲突; 一旦思想开始,冲突再次变大。我们对冲突的反应,是通过放弃对这个冲突的控制,来消除心智的力量;还是通过痴迷于某些想象的状态,来摆脱生活现实;亦或试图找到解决这个冲突的办法?在这件事上,如果他想要保持对自己心智的控制,人类就别无选择。冲突的问题必须解决好。
渴望不同
心智有非凡的力量,其苦难也是非凡的。由于内心的冲突,当一个人站在街上看到水牛不理睬他按喇叭,于是他想“也许这头水牛比我更有福气!”一头水牛“开心”,因为它似乎没有自我意识来判断自己是否快乐,它依照其自然本能活着,而没有冲突。它不会试图与其本来面目不同,因为它没有感知自己不开心的自我意识。
希望不同是人类所特有的,拥有智慧的赐福、智慧的能力,人类不仅能够意识到世界,也意识到自己,这是他与动物的区别,有自我意识是他的荣耀。然而,他所知道的自我不是一个完整、充分的自我; 不幸的是,这是一个欠缺的、不足的自我。
这个欠缺的、不足的自我,人们意识到的唯一自我,就像印度音乐中的基调(Sruti),歌手唱出各种旋律,但音调始终保持与Sruti——坦布拉(Tambura)低沉单调的持续背景声音)一致。同样,在所有人的追求背后,在每个人心中有个持续作响的基调 “我想要...我想要...我想要...”这个“我想要”是一个根本欲求,它见于各种具体欲求,每一个表达的结论即个人是不充分的存在。
这是所有冲突的根源。心智是所有事情的平台,成为冲突思想的战场。总是存在冲突,需要解决方案。人的心智渴望摆脱冲突。
两个追求
当一个人想要某个东西,而这个东西并非他或她真正想要的,他想通过获得这个东西来显得不同。我很不安,因为我对自己不满意,由于感觉一切都不好,我必须做点事情来使情况好转。一位妇女的鞋子里有一块小石子,无论她如何匆忙,为了使脚舒服点,她不得不停下来抖掉石子。同样,似乎我们每个人都有挥之不去的烦恼,我们努力获得一种轻松的感觉。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人们所做之事与他人大同小异。一个人获得某些想要的东西,为了使自己舒服;或者摆脱不想要的东西,希望没有那个东西会更开心。
反思一生中所有追求均分为两类:争取某些东西,及摆脱某些东西,在梵文中,这被称为前进(Pravrti)和撤退(Mivrtti)。在战争中,军队的前进是Pravriti,成功从敌军撤退是Nivrttil。这两种类型的追求都是为了个人舒服。
实现舒服的方法因人而异,个人可能想要摆脱他人梦寐以求的轿车,获得亦或摆脱是由个人的价值观决定的,其共同点是:每个人都想要获得或摆脱某些东西。个人的欲望不断变化——一度想拥有的,随后可能不再想要,但是基调从未改变“我想要...我想要...我想要...”
一个智者可能仅仅坐在一棵树下,以天空为屋顶,以树叶为天花板。他不想要或需要任何东西,且随时准备放弃他所拥有的一切,准备把别人施舍的食物拿去喂流浪狗,然而他似乎很开心。看着他,另一个人会想“如果让我放弃一切的话,我也会快乐”。他可能会弃世,将家庭、家园及工作的保障抛诸脑后。如此弃世,他不一定会成为快乐的人;相反,他可能会成为一个凄惨的乞丐,以前他是精神上贫困,现在他变得物质上也贫困了,他的情况比以前更糟了。
另一种人认为“如果我拥有更多,我会更开心。”“更多”是一种比较,不论个人拥有再多,总是还有更多。一个沦落街头的人认为,如果他每天能吃上两顿饭,就会很开心。如果他吃上两顿饭后,他会说“吃饭并不是生命中的一切。”为了使自己开心,他想要获得更多的东西——一个棚屋,然后是一个公寓,一个有花园的房子;一辆自行车,一辆滑板车,一辆轿车,最后是一辆豪华轿车。接下来是什么?他依旧同样不知足,他必须收手,发现所需东西已经足够了。他可能会去他以前没去过的地方,但这并不能使他满足。无论他去哪里,他只会发现一切均属已见识过事物的重组——树木、河流、鸟、雪、人、天空、星星。所以他会想“这些我都已经看过了,还有什么呢?”这个想要是无止境的,无论做什么,依然是“我想要”老调重弹。
这是人类的根本问题。我渴望感觉在家,感觉与自己和平相处;没有哪里可以找到和平,因为我意识到自己是不足的,我不能在家里有不足之处。由于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我开始逃避它。有时,我听音乐,以逃避悲伤;我去看电影,以摆脱我心中的现实,希望能够获得安慰。没有人藉由逃避解决问题。欲求自我意识的问题,不会通过前进(Pravrtti)或撤退(Nivrtti)来解决。
生活的目的
生活处于欲求和不足的压力中,你可能认为别人很开心,因为他舒服,这是因为你为别人所拥有的设定了一个价值观。没人真的很高兴,“拥有者”与“不拥有者”之间的唯一区别在于:“拥有者”对舒服不满意,“不拥有者”对不舒服不满意。每个人都想与其固有样子不同,这是每个人常见的问题。
解决这个问题是生活的目的,人们不能对此无动于衷。生活的经验使人思索“我想要的并非所有这一切,我想要安住自己,我怎么能发现呢?”当这个问题被确定时,人们就会明确地知道应该寻找什么,生活就变得有目的性了,然后一个人就值得生活。
解决方案
一个相关的问题常被人们提及:“《薄伽梵歌》能解决我的什么问题?”《薄伽梵歌》不能赐予你食物或庇护所,它不谈人口爆炸或污染控制,因为它不是解决这些专项问题的方法,《薄伽梵歌》处理不足自我的问题,因为我们无法面对专项问题。
专项问题来来去去,早上可能是一个问题,晚上是另一个问题。没有人,甚至维亚萨(Vyasa),或主奎师那(Lord Krishan)也避免不了专项问题。如果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和挑战的话,生活将变得纯粹单调。一个抱怨问题的人,就像村民抱怨富裕的足球助手吝啬,他给22名球员只提供1个足球。球必须只有一个,竞争者很多,那么只有一个游戏。所以,生活的游戏亦如此,只有存在挑战者,你才会享受这个游戏。对于任何个人或国家来说,都会有一些非常难以解决的专项问题,但如果人们的心智清醒,随着每一次经历学习,都会遇到挑战。
如果我们解决根本问题的话,所有的专项问题都可以更好的处理。否则在解决当前问题的同时,我们制造新的问题。一个感觉不足的人怎么能服务他人呢?为了服务他人,个人必须认识自己是一个俱足的人。
不足的问题与人类一样古老,这是《薄伽梵歌》中阿周那所面临的问题。阿周那是一个具有神话般成就和训练有素的战士英雄,而他被个人冲突和无奈感所淹没。主奎师那教导他如何了悟俱足自我。当他了悟后,他的一切冲突和悲伤得以解决。这是《薄伽梵歌》的主题。
《薄伽梵歌》不是为任何个人、或信条、或国家而书,它是为人类而书。它向在生活中有争斗的心智,不断欲求不满足的心智,警觉、思考、及有诸多冲突的心智进行宣讲。在接下来的章节中,我们将会看到,《薄伽梵歌》具有针对冲突及欲求的人类根本问题的方案。像阿周那一样,你也会说,“nasto mohah”——我的迷惑消失了。这就是《薄伽梵歌》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