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存在(第二章 01)

第一章

第二章（1）

十字路口，两个人在搏斗。

路灯下，蛾子和一些不知名的小虫杂乱地飞舞个不停。穿着黑色T恤的精瘦青年握着一截木桌子腿，正死命地向他面前的中年男人劈去。他的脸狰狞得开始扭曲，被打裂的嘴角张裂着粉色的肉茬，眼白上的血丝也已经渗出了血。

那个男人的眼睛瞪得肿胀，嘴唇抿得又白又紫。灰色的毛线帽、灰色的围巾、灰色的加厚毛呢风衣上都插满了木屑。他横着一把生锈的锉刀，木柄的表面就像文玩核桃一样裹着包浆，那上面还有一条细长、浸满黑泥的裂缝。

两样武器激烈地撞击在一起。“砰”得一声闷响，也就只有他两人听得见。空旷的路口，两个暴怒的男人，这种程度的响声说来实在是与场景格格不入——那声响应该是暴雷般的震撼，应该是钢刃交接时的刺耳。这声响应该让愤怒的人更加亢奋，应该让懦弱的人抱头啜泣。

可怜的一声闷响，甚至滑稽得令人想笑。

那男人一脚踹开了和他僵持着的青年。青年飞了出去，在地上打了个滚，横斜着躺倒在光亮之外，但是手中的木棍却仍紧握在手。

男人快步走上前来，抬起穿着皮靴的脚冲着青年的胸腔猛踹。青年迅速侧过身来单手护住自己，另一只手压在身下，慌乱地挥动着木棍意图砸痛那个男人的脚踝让他退下。

男人还是那副冷酷的表情。他举起了锉刀，像一只灰熊一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青年的头部猛劈过去。青年一个仓促的翻滚躲开了足以致命的一击，随即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低着腰用那只被踩踏得血淋淋还沾着灰的手捂着肚子，跌跌撞撞地喘着粗气向后退。

男人猛地向前闪身，但并没有冲过去，那只是虚晃一招。青年惊慌得用力胡乱挥动着木棍，同时几乎是蹦跃着的快步后退，强忍着一脸的惊恐。

“接受现实吧，没得选了。”那青年苦苦劝说着，木棍仍然架在身前，一步一步狼狈地向后退着。

男人没有一点回应。他的目光牢牢攥着青年的目光，步步紧逼，锉刀拎在一侧，步伐稳健。

两个人混乱地喘着粗气。

“我们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唇亡齿寒！”青年的语气很坚定，“理智点儿！我们需要主动！”

这话让男人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讨厌别人戳中痛处，讨厌在逃避现实的时候被硬生生拉回来面对。他索性尽力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两人的打斗上。但这个自欺欺人的过程反倒让他焦躁了起来。他开始变得更加愤怒，也变得更具有攻击性。

男人的步伐加快了。

青年变得更加惶恐不安。他踉踉跄跄的地和男人保持着距离，同时他也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

一触即发。

一阵突如其来的引擎轰鸣声不合时宜地打破了焦灼的氛围。几个年轻人肆无忌惮的怪叫紧接着从远处传来。随之而来的是警笛声。

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松开了手里的武器。彼此的目光仍是紧紧钩着，只是男人的表情中多出了些宽慰。男人把锉刀收进了风衣，又从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银色的餐刀。路灯下，他抬手麻利地将刀插进了自己的脖颈:  大动脉、乳突肌、喉管，然后顺势将刀从左侧划向了右侧。

刀很锋利嘛。

男人很平静。他的血喷溅了出来，很快便淌满了围巾和风衣的前襟。青年下意识地想上前阻拦，但是他几乎在本能出现的同时制止住了自己。他鄙夷地看着男人，看着喷射出的血，看着男人瘦削的脸。他也很平静，似乎还有些不甘。

片刻，青年转身走开。男人仍在凝视着他。

不过二十秒，男人的血已经流了一地。

倒下。

突然男人消失了。空中还在飞溅的血浆、地上还在流淌的血液，都消失了。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路灯下的蛾子还在乱舞，你甚至能够听清楚那些蠢蛾子不断撞向灯罩的声音。

飞车党呼啸而过，两辆警车紧跟其后。

第二章 (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