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庄的桥,周庄的水,周庄的景,周庄的人……都在倒影里。
倒影里的周庄是多么安静神秘,这是来自天上的最高处而映落入人间。这是与整个倒影上面不一个世界的周庄,倒影里的她如此潺绵优雅、干净自然而美丽。
我也在倒影里,因为在那里,我能理解周庄,我能乘着历史的船舶游历周庄,我能在遥远的未来也依旧如此爱着周庄。
倒影里的周庄,不再这么累。青石板借给作诗吟词人当桌面;石拱桥成为丹青妙笔作画人的画板,而那些轻盈走动的人是和周庄同乐同醉的人。
倒影里的周庄人,不再那么繁重地摇撸划桨,供游人玩乐把弄。他们是为了出行,为了采莲,为了自己的光阴。
倒影里的周庄,那样的安宁,可以听得到河水与桥的对唱,可以清澈地看见鱼儿的戏弄,可以听见湖的呼吸和城角的对话。
多少双眼睛的睽睽瞩目,让周庄没了神秘可言,多少双脚步的重踏纷纭,把周庄的桥踩疼了。
感觉到了周庄疲惫的呼吸,感觉到周庄的钱币太重,感觉周庄人活的是舞台,而不是家园。
进周庄的牌楼门要昂贵的门票,坐乌棚船,每船限5人依旧不菲的船票,船上想听歌,再要掏钱……所到之处尽是满庄满街满户地叫卖声……
那曾经的“秦怀河上的浆声”,那曾经的小桥流水人家,那晚霞暮归时渔家女闲坐船头唱的《打鱼歌》,和时远时近邻船那阿哥的相望,还有甜美的歌声从阿哥脸上微笑而过,那湖水微动好似姑娘微澜的心颤,阿哥也逞能似的从姑娘船边悠悠而过,以此答谢耳中那动听的声音……他(她)们乘着惬意满仓而归,喜悦无处不在……这才是周庄人真正的的快乐。
我终于可以从倒影中浮沉上来了,原来景区的夜色来临,游动参观者渐渐离去,摇撸的周庄人也要收工了。
他们一个接一个从喧嚣中,向家的方向划去,他们终于可以随意的放松下身骨,懒散下四肢;她们可以放开吴侬软语,絮叨絮叨白天的所见所闻。
真的看到了一位老妈妈在青石台上洗篮弄筐,她的厨屋里飘着香味,老式的八仙桌中规中矩地摆放中央,她可是在等孩儿、媳妇们回来吃饭。
而一个大爷悠闲自在厅堂喝茶,他面对河水,眼睛在搜索收船的人,只有这会儿,他可以从混乱中,看清楚属于周庄人的河塘,看到那一群穿着蜡染蓝底白花衣衫,和身穿橘红色马甲的周庄的人们,他忽地站了起来。
原来他略显疲惫的儿子收船归来,说话间船就停在了窗堰下。
几个外国人围拢了去,他们更喜欢这样时刻的周庄,他们想了解这周庄家的味道?或许早已习惯了喧闹和这种窥看,大爷只管赶过去,接过儿子手中的水杯,毛巾,又归拢一下船头的绳索,那脱去橘红色马甲的男人抖一下肩,拍拍背,好似赶走身上的疲惫,进里面去了。
透过他家的厅堂,前方灯光摇曳,夜色的撩人更感受到绮丽缱绻和丝帛绫绸的香艳,原来老人家房屋的前面就是经商用的门面。
而他所迎着的方向,出门就是青石板然后是台阶,这原来是他家的后屋,台阶两边堆满了渔船上的工具和其他物品,这应该就是周庄最典型的屋舍。
老人咳嗽了两声,那三两个外国人好像问老人什么,老人指着儿子的背影,又对着厅堂张望,脸上一种满足和得意。相对白天肩挨接踵的人流,几个外国人似乎更喜欢这种感觉和探寻。
其实停船的荷塘风景不怎么样,没了主人的船随风儿在塘中晃荡,可它却很是踏实,安顺,因为汗水与河水才是的周庄人最实实在在的生活。
我蹲在他们后屋浅浅的台阶上,撩起一把水,水滴蓬撒在脸上,心立刻蹦了起来,这就是周庄的感觉。周庄的水接受了我对它的亲吻,也接受了我对它们的崇敬……真的,真的我听到了有从船上漂来的歌声,那是周庄人给自己唱的歌声,也是给我唱的歌,那是只有周庄的拱桥听得懂的声音。
灯光晃动,摇曳于河水,游人渐退,留下的尽是周庄的宁静,河桥边上的窗帘里有了人影和说话声,有的一家人干脆围坐在屋后的石板上闲聊。
真不能再打搅周庄了,远远望去,那灯影下,一盘兰花豆和一壶烫好的黄酒,渐渐周庄人醉了,周庄的河睡觉了……
从正午到傍晚,从喧闹到静谧,我的周庄梦不断颠倒和沉入倒影里,倒影潜客着一幅现代与历史的魔幻,今日与古老的交错……
记得李善在《花月痕》中关于倒影的描写,“那 ……倒影波中,澄澈空明,真令人胸襟漱涤,不著一尘。"真好,我的倒影里周庄会“不著一尘”的。
倒影里,那周庄的石桥,喝茶的大爷,洗刷的奶奶,那摇撸身穿蜡染布衫的女子,和我的文字一起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