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2:what is 考古?

昵称:AC (别意:拉倒)(兔熊觉得好可爱,捂嘴笑)

性别:女

年龄:23岁

职业:短期计划到宠物店打工,长期准备做一名考古学家


兔熊想起来要非正式“采访”AC的时候,已经是她临行的前一天了,AC非常爽快就答应了,于是兔熊第二天早早来到AC房间,俩人一边收拾行李整理杂物一边聊开来。

和AC怎么相识的,兔熊已经忘记了,似乎是在开学拍大合照的时候碰的面,然后因为同住一栋校舍,一起同甘分享做的美食,也一起共苦被半夜的火警惊醒,慢慢就熟络起来了。AC说她面对着陌生人真的超级聊不开,所幸我们好像第一次约饭就聊得好开心。

AC的专业非常有趣——考古学,让人过耳不忘。大家对于考古的了解,似乎都是从文学影视作品中来的,于是乎对于学考古的人形象,感觉都贴近于盗墓笔记,古墓丽影啦,或者最新的功夫瑜伽里面的形象等等,特别有不少的人觉得考古和盗墓差不多,不是有功夫加持在身的感觉,就是有玄幻神秘色彩的。所以兔熊就特别来问一问AC,虽然不可能仅仅通过这一次聊天就真正全面客观地去了解考古是怎么一回事,却也总是更科学地贴近真实的情况了吧。

为什么选择考古?

AC给出两个非常有个性的理由:

1. 不想学特别普遍的专业,想学说出去显得非常有逼格的专业。

2. 世界上听说三个地方作息最规律(监狱,军队,考古工地),不需要熬夜,对身体好。

她说,当初也有许多人出谋划策,但感觉法律啊,金融啊,外交之类的专业,工作强度都好大,作息不规律,经常性熬夜。这个也许是一部分人的追求,但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为了学习考古专业,还特地曲线救国迂回了一下。那一年,想去的大学在自己的省份不招收考考古专业,就只能先从历史系中转一下了。

问她后来为什么出国继续学考古了呢,她说大三本来想考研的,但不想再背书了,就和同学一起准备出国材料了。虽然说起来轻松,但其实这也是一段时间挣扎选择的结果。

因为当年其实可以拿北大保研的资格。为此还和爸爸吵了一架,爸爸希望自己能够去考研面试。但因为当时已经收到澳大利亚国立大学录取了,想去晒晒太阳找个好工作就能够享受生活了。但有时候和家长说专业的东西他们不一定听得懂,所以后来解释说,当时澳大利亚国立大学在考古专业国际排名比北大高十名,那为什么还要去北大呢,爸爸就理解了。

同时机缘巧合,当时中介有一个负责英国的老师觉得她的材料可以去试一下英国的学校。结果自己申了牛津,跑到这个反而阴湿的地方了。

(兔熊觉得,有时候人生好像就是这样,在当下每一秒每一秒变化了的资源中,进行着不停歇的频率极高的微调。正是由于每一次的愿意和不愿意,和或许已经深入潜意识的权衡比较下,人们做出不同的决定,走出了不同的人生)

典型的一天是什么样子的呢?一周?一个月?一个周期?

AC说,她们在某一个地方会先踏查,也就是类似于地毯式搜索,先去观察哪些地方可能有遗迹。派小队人马先到处去看看,有没有陶片之类的,也可能会运用一些高科技技术,等到确定一些地方可能有遗迹,就会用到著名的洛阳铲,往下探,然后标记出来。但至于挖不挖呢,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确定要开始挖掘,先开方,划分区域,开完方刮面,刮完面根据遗迹的形状,年代的久远,依次开挖。“每个人负责一个探方,就挖呗,看看能挖出些什么。” 

工地上,吃住开销全包,作息规律:

7点:起床

8点:开始干活

12点-2点或3点:吃午饭,休息,如果天气太热,还可以再多休息会,免得中暑。

3/4点-6/7点:继续工作

7点后:吃晚饭,写一日总结,探方日记,洗漱休息,

AC说,她们在工地的时候,每天晚上要写日记,把发现了什么都记下来,还要把遗物全部整理,归库,每个人有自己的一个小仓库。

然后因为每天要起得很早,体力活很多,一般十点十一点就睡觉了。那时候,又因为有大太阳,灰尘也很多,每天坚持护肤,反倒是自己皮肤状态最好最白的时候。

有的时候,在工地上,有些东西可能需要整个起出来,整个放到室内再去发掘,可以进行更好的保护。然后她一度拓片就拓了几个星期。

一般的工地,并不需要很大型的设备仪器,比如随身携带个遥控飞机什么的就行了。但是因为挖掘的时候其实还是租的别人的地,后来还可能需要种田,就会需要用到推土机把遗址推掉或者回填。如果说觉得这个遗址比较重要,后人可能还要来看,就可能用土回填。如果觉得遗址不那么重要,就用推土机推掉。AC说,当时自己探的第一个遗址就被推掉了,还很伤心生气呢。虽然每一处文物都很重要,但其实也分为三六九等。

在工地上的时候,是没有休息的,一星期七天都不休息,每天从早到晚。什么时候休息呢,就是在下雨的时候啦。所以AC说她们考古的人特别讨厌什么“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她们是“你若下雨,便是好的。”

等到工地的挖掘结束了,田野工作结束了,还会再有一个月的时候去整理资料。

觉得考古最有趣的地方是什么?

AC她显得非常愉悦,想都没怎么想,脱口而出:“当然是把东西发掘出来,发掘你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东西,就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你会有一种,你看,同样就活了20多年,我看到了别人没有看到过的,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办法看到的东西。因为有很多文物,实际上出来之后,被整理,被研究,真正能被展出的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呢。”

那最苦的地方呢?

“倒不是上次吃饭说的,”

(上次吃饭说的故事是,他们到了一个工地,由于几个村民之间闹矛盾,搞得一村人都停了水,结果突然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手臂上全是一个一个虫子咬的包,自己虽然没怎么感觉,但视觉上真的很吓人。吓得老师说,赶紧放下工作,到隔壁村看医生去。结果跑到隔壁村,医生一看,说,你们都丫赶紧先去洗澡!真的就是因为好久没办法洗澡,跳蚤咬的,洗完澡上了药慢慢才好了。还有一个故事是说,当时他们发现了一个钱窖,结果一传十,变成了他们老师发现了一罐金币,最后传到市里就是他们老师私吞了一袋金币。结果有一天晚上,当AC和另一个女生同学一起在路上时,发现好像被三个大汉鬼鬼祟祟跟踪,说着,就是她们,挖到了金子。幸好有好心村民叫她们去自己家里去躲躲)(这些事情,虽然在事后都是以轻松有趣的谈资的形式出现,但AC说,她还是希望大家以同情的心态来看待!因为真的都是血泪换来的)

“最痛苦的是觉得当时的老师,有点看不起女学生。” 因为工地真的有许多的体力活,而且事实也是最后真正留在考古队的,还是男生多的。

那之后的职业规划呢?

“哈哈哈,我准备先去宠物店打工” (哭笑不得)

说正经的话,AC说她还是准备先下工地,一段时间之后找正式的工作。有正式编制的工作经验超过两年的话,就可以去考领队资格证,就可以带队伍去发掘。然后就可能有更好的资源,有自己的研究方向。可能的话,她还会再读个博士,她觉得那个时候,自己就会更多有选择余地,和导师可以使互惠互利的关系,可以根据自己的研究兴趣来了。

现在硕士毕业了,和高中最初想学考古的时候对考古的理解有什么变化,有什么不同吗?

“感觉高三时候想做的考古,还是停留在技工的方面,现在更想做的上升到研究层面的。”

而且在硕士学习的过程中,发现同学更加有辩证思维,各种问题都能去质疑,包括考古学本身存不存在也可以去质疑。当然肯定,有的老师听到这么说,心理是会不高兴。

对于学习考古最重要的是什么?例如有哪些是必要素质?硬件的,软件的?

“我觉得吧是你要感兴趣,而且是非常感兴趣,这辈子非考古不可。或者说,现在面临着很重要的问题,除了考古之外,很少有学科能给予你解答。因为学考古,说实话,挣得又少,工作又累,有各种各样的重活。否则完全可以找一份更好的,更轻松的工作。”

AC说她自己是因为很喜欢古代的东西。兔熊问,那如果有人就喜欢挖东西呢?“那当然可以来”“那如果有人就很喜欢分经定穴那种东西呢?”“那个,会建议就去学周易学。”

AC很认真的说,考古更注重的其实是平民生活。特别是我们国家的考古,一开始一定程度上就用来正经补史的,就是用来确定,考据这段历史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正确的。

所以,其实考古真的挺累的,没有十足的兴趣,还是不要轻易沾染。

考古都有哪些细分的类别?课程呢?

考古其实范围还是很广泛的,分类的话,可以从时代来分,有的老师对商代的东西非常感兴趣,有的对唐代的感兴趣,可以以器物材质来分,石器玉器青铜器,甚至是骨骼。

兔熊觉得AC很厉害,就是因为在吃饭的地方,她能对着墙上的画,从服饰判断出这上面的人物是哪个时代的。但是,她自己不觉得,她说她们学的都是最基本的,在野外下工地需要用到的。

比如说在考古工地上,如果发现了人体骨架的话,需要事先进行初步判断,要登记资料,所以就要学体质人类学。然后还要学会分辨动物骨骼,狗的前肢的上半截之类的。绘图也是需要的,但考古绘图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曾经AC还有课程训练怎么看碳化的植物种子,或者根据植硅体去判断可能会遇见的基本和农业起源有关的作物。

AC觉得,说实话,真正的考古就是和其他学习交叉来得,和文化人类学,生物学这些的。因为比如说如果水稻有新发现,植硅体还可以长那样的,那她们就也要跟着跟新一些理念。

当然,除了中国考古,还有世界各个地方的。古希腊罗马地区的考古称为classic archaeology,是更重要的领域。AC说她觉得那个方向的学生真的超级牛,每个人会的语言都超级多,拉丁文,古希腊语什么的,但这些对于他们又都是很基本的。

盗墓和考古

说到考古和盗墓,AC有点点为难怎么解释。她说,可能像洛阳铲,的的确确借鉴了盗墓的一些东西,但是首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就好比说,说考古和盗墓一样,就和你说警察和小偷一样,没有什么区别。因为考古更大程度上是保护性的发掘。

从一个角度就能看出不一样:盗墓的人更注重里面值钱的东西,但对于文化背景这些东西不会在乎,可是考古的人是在乎的,而且觉得是比发现金光闪闪的东西更加重要的。

有没有墓是觉得以现在的技术水平,没有办法好好保护,就情愿放在那里,不要挖出来?

当然有,很出名的就是明清的皇陵,还有武则天墓。这些都是现在发掘不了的。还有秦始皇陵。秦始皇陵是最典型的,省份因为想要发展旅游,说了多少次要发展秦始皇陵,结果说一次被怼一次,说一次被怼一次,就是他们需要考古的人来帮他们发掘,但考古的人就不帮他们,那他们也没办法。这些东西,真的现在要是被发掘出来,就跟杀了他们没什么两样。之前曾经遇到过一个事件,就是明代的一个皇陵,被发掘出来了,当时是有一批学者反对的,但是当时一个官员一定想挖,那么后来折中一下,挖一个不那么大的皇陵,最后结果一开始金光闪闪特别漂亮,没过多久全部碳化,变成黑色的,特别难看。那批资料损失得挺多的。还有有一些比如说是真的很痛心,但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比如辛追夫人墓,马王堆女尸,保存完好不腐烂的,她当时就是真是没有办法。她的墓被发掘出来的时候,是很好的,据当地的人说,有一些非常奇特的气体充斥在里面,当时真的各种条件不太好,发现的时候是在山里,当山里的人发现之后,他们其实很好,也没有抢东西,急急忙忙先去找考古队队员,考古队老师急急忙忙上山后,也已经好几天了,那些气体就没了,也没有人知道这些气体和马王堆女尸的不腐有没有关系了。

野外求生技能要学吗?

(感觉兔熊问了个天马行空的问题,但AC给出了段震撼到兔熊的回答)

她说,怎么说呢,感觉见了一些东西之后,就会知道生命是第一的,没有什么值得你用生命去的。而且当你见到很多尸体之后,可能就不会像网上一些人叫嚣战争。这也是为什么我学了考古,可能比其他人对恐怖分子,动不动因为一时气愤就伤害人家生命的人更加痛恨。(对生命更有敬畏感了)。因为你要知道,发掘的人的骨骼,之前都是活生生的人,有的时候看一些照片里面的殉葬坑,活人殉葬,那个骨架就是往外爬的姿势,你就觉得上去拉一把就能活过来,但就是没办法活。

满意现在的状态嘛?会享受在工地的时间嘛?

虽然很苦,但怎么说呢,还是就是受了很多苦,但见到了很多别人见不到的东西,觉得自己逼格可高了。

会有焦虑嘛?

(兔熊一度,现在度就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焦虑,顺口就问了)

没想到,AC脱口而出,没有啊。但是,问着问着,觉得多少可能还会有一点的。比如说,说实话,工资少,还是会介意的。但这是因为AC觉得女生还是要独立嘛,不能说像以前一样,以前说嫁一个好丈夫,很少工作,尤其是古代,女生一辈子是从一个家换到另一个家,如果丈夫好,就很幸福。而现在,她觉得女孩子更多的是要独立,如果工资不足以支持个人独立的话,她就会很难受。这也是她曾经一度也有想过想要换一个专业的原因,但她说,后来思考了一下,觉得如果是待在工地上时间长一点,根本花不了工资,因为吃住都是工地包的,这就让她觉得考古其实还是挺好的。她说其实她根本不介意什么,挣得工资多与否,反正人到时候死掉了,工资多了也没用啊。尤其是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对未来子女的担忧,就更不需要思考这些问题了。

(兔熊表示佩服她的“舍”“得”,感觉是个很可爱很知足的乐天派。)

“爸妈倒是挺担忧的。真是因为我不担忧我自己,爸妈才担忧。(这个话风转的有点猝不及防,也是可爱)因为他们看得比较长远,他们知道人生可能并不会我自己想的那样,每天吃饱喝足干干活,晚上回来看看视频就结束了。他们可能会觉得人生比较复杂,但我觉得人生的复杂还是因为结婚,可能不结婚就省很多麻烦。”

“即使要结婚,以后要和丈夫,两个人志趣相投,没有说工作全部押给男性,家务全部押给女性,就是两个人,彼此把对方看成正常的人。谈恋爱也要多多注意质量,所以是没有那么着急。婚姻是可以有的,没有人说不能有,但一旦结婚还是很大的改变,质量太低宁愿没有。”


兔熊佩服和羡慕的是,AC虽然是在高三面临考试面试要填报志愿的时候才开始想的决定的这个专业,但感觉她一击即中,在这方面非常有天赋又能享受到其中的乐趣。

兔熊最近一直在思考说一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生来走一遭怎么样才能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所爱和爱自己的人,哪怕突然离世,也能不枉拖占了的时间和资源,其中有一条还比较能够自圆其说的就是受了AC的启发,人活着就为了装逼,除了满足好奇心。它们两个一个作为输入动力,一个作为输出动力。而这里拿“装逼”纯粹做为动词,中性,不褒不贬吧。

那么,生活的意义就是为了在自己被动与主动相互协调建立的世界观里最大程度的装逼,装最大最深最牢的逼?为了赚钱做人尖当然是最常见的装逼方式,专攻做匠人也是最近火热起来的稍微踏实理想的装逼模式,仍旧有物欲追求的就为了极致的享受——即装逼,去奋斗,看透人情事态的就为了心中的宁静——另一种规格的逼,去修行等等等等?为了最大程度的装逼,事先还必须要知道自己擅长什么,喜欢什么。所以感觉装逼即是天性/原罪?是一个人孤独的狂欢,甚至是无意识的自我托付?扯远了而且扯不清了不扯了。

所以可能想说的是,暂不论AC为什么在一切有“逼格”的专业中选择了考古,这可能关系到她对“逼格”的理解,她对世界的理解和她本身的性格经历等等,有点复杂。但她追求兴趣与逼格,同时能够懂得兼顾为了最大化逼格的长期可持续性发展,考虑到要保护好身体,让兔熊觉得有份好随性又透彻的智慧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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