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第二章 娘心】夏侯徽司马昭同人

夏侯尚将圣旨供好,转过身来望着妻儿,朝堂局势徽儿不懂,所以对于这次指婚,自是不知其中深浅。

那日陛下驾临,召玄儿和徽儿拜见时有意将徽儿赐婚给司马师,他是惊愕不已,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陛下竟然会动他这步棋。德阳乡主晚上跟他哭闹,让他去求陛下收回圣意,不能让徽儿的一生幸福在政权之争中碾成齑粉。

他们那么如珍似宝宠爱着长大的女儿啊,害怕她会受到伤害所以她的母亲连府门都很少让她出。听到陛下说“司马懿长子人才出众,朕有意为两人玉成美事”时,她还只知道茫茫然的抬头望向她的父母,她都不知道前面她的一生她的父母再也无力为她遮风挡雨,护她平安喜乐了。

他们一直都以为可以为她找一个知心知意、呵她护她的夫婿,让她依旧可以在秋千架上随春花一起飘荡......他们以为,时世纷争不会有碍她的一世安乐。

所以,他何曾不理解德阳乡主的伤心痛楚,偏执疯狂。

可是,他即算是天子近臣,少年之交,又怎么可能去忤逆一位帝皇的旨意,怎么可能对有利于大魏千秋的谋划说“不”?

他,姓夏侯,祖辈族人随武帝征伐四方,奠定了曹魏这江山。他,不仅仅是徽儿的父亲啊。

那晚除了紧紧抱住痛哭的妻子,他还有什么办法?他只是后悔,后悔如果以往让徽儿见识到纯善之外的世界,那么对于今后两派之争中的夹缝生活,她应该可以适应得快一些......

他就着左手的椅子坐下来,长长叹了一口气,徽儿扶着她的母亲,看着父亲忧愁担心的神色,不明所以。

德阳乡主看了夏侯尚一眼,何尝不懂他的无奈。她轻轻拍着徽儿的手,替她抚了抚鬓角碎发,含着泪笑道:“爹和娘都舍不得你......我们以为还可以再多留你几年承欢膝下......”

父亲的叹息,母亲的眼泪,夏侯徽转头看了看哥哥夏侯玄,他沉默的低着头,本该欢喜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家里是这样不安的气氛。

夏侯徽掏出手绢擦着母亲脸上的泪,柔声道:“娘,是那司马家有什么事情吗?”

闻言,在场三人皆是一怔,德阳乡主心里一个激灵,哪个女孩家对出嫁没有幻想,纵然不能嫁给爱情,至少也是良人,怎奈事实如此不堪......她疼惜的抚着女儿的脸,慈爱的看着这娇柔般的花儿:“没有,司马家的长子娘打听过了,不仅长得一表人才,文韬武略也不在话下,是大魏少有的能与你哥哥齐名的少年俊杰。你大哥的文采品性,你还能不知道么......”

夏侯徽仔细觑着母亲神色,笑着问:“既然如此,娘为何还忧心不已?”

德阳乡主压下酸涩,蹙着眉忍着泪对女儿道:“傻孩子,哪怕那司马师是天下第一等的好人呢,只要你不在父母身边,对娘来说,那都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啊......”

情之所至,语不成调,德阳乡主搂着女儿揽到怀里,闭上眼,泪仍流不止。

夏侯徽偎在母亲身边,母亲的眼泪滴到她的脸颊上,滚烫烫的直热到她心里。她的眼泪落到母亲的怀里,透过衣衫直贴着母亲的心口。

她怎么不懂母亲素来对她的爱护,可是今天,仍觉得她的那些懂得都太浅了。

那时候,她面对这天高海深的母爱不知道如何才能回馈万一,五脏六腑沸腾翻涌,除了眼泪却不知如何告诉母亲她的感激。后来,柔儿出嫁她亲手筹备嫁妆的那段日子,她才终于明白了母亲那日的心情,才体会到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最好的感激和回馈就是女儿天天的笑容、时时的无忧。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那日在母亲怀里能多待片刻,最后的属于她的静好岁月、少女时光。

当时是哥哥夏侯玄把她拉开了吧,他扶起了她们母女俩,把母亲搀到了木椅上安坐好,又替她擦着眼泪,说:“徽儿,别哭,司马家能有多远,才几条街之外。司马师要是敢欺负你,你大叫一声,哥哥就能赶过来替你把他揍得满地找牙!”

夏侯徽“噗嗤”一声笑了,一边拿手绢擦着脸上的泪痕,一边走到母亲身边给母亲揉着肩,看着哥哥笑道:“娘,大哥的话您可听见了,他说帮徽儿打架呢.......他可是征南将军的儿子,虎父无犬子,他那一拳下去,得打掉人家满口牙吧。”

德阳乡主轻轻“嗯”了一声,拭了拭鼻尖,也陪着笑了:“你放心,到时候娘会劝着点,让他手脚放轻些,给司马师留几颗牙的......”

夏侯尚在一旁看着母子三人强笑着把这一篇翻过去,也跟着又是欣慰又是酸楚的笑了。

夏侯一家的悲喜在世局的汪洋中渺不可闻,世事如棋谁不在局中。除了切肤之痛的人,谁又有时间去关心一颗棋子的处境?

夏侯玄久在朝中,对于司马懿与曹氏宗亲积久的恩怨了然于心。以前武皇帝在世,双方为了陛下上位尚能不计前嫌,共同进退,而今陛下登基,矛盾便日益激化,自谯县屯田处置了大批曹家、夏侯家的人,他们与以司马懿为首的士族一派简直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虽然对于舅舅曹真他们的做法,夏侯玄也颇有微词,常常被他们指着鼻子骂自己胳膊肘朝外拐,也许他夏侯玄确实还是宗亲这一阵营,但始终是以匡扶曹魏正统为己任的。所以便少了他们那些不辨是非的同仇敌忾,对于司马懿的一些政务站在大义的立场上来说还颇为欣赏。比如说他当谯县郡守的时候对身先士卒的谯县屯田令邓艾就很是佩服。

他总以为朝堂上的事情是男人之间的较量,从没想过他们与司马懿之间的“和”与“战”会以牺牲徽儿为代价。

陛下以徽儿为棋,想下活胶着着的这盘死棋,确实让司马夏侯两家的联姻一石激起千层浪,但谁乘风破浪云帆直挂,谁拍死岸滩粉身碎骨,就只能交给时间来回答了。

日已西斜,从舅舅府中回来,他在马上望着府门上“征南将军府”几个大字良久才下马,走进大门就问管家徽儿的去处。

来到回廊,看到母亲站在院子里望着一树杏花发呆,发间一缕白发在晕黄的夕阳下格外打眼。

他出了回廊,在母亲一尺之外躬身行礼:“娘,儿子回来了。”

德阳乡主回过神来,拭了拭眼角的泪痕,回头笑道:“玄儿回啦,看我这精神头,看树杏花都能看得晃了神。”

夏侯玄笑了笑,道:“娘看的哪是杏花,看的是小时候的儿子和徽儿吧。”

德阳乡主怅然一叹,想到从前的日子神情流淌出温暖来:“那时候你们还是总角之龄,在屋子里关了你们一个冬天,春天到了轻减了衣裳,太阳一出来你们也撒丫子的跑出来。那时候这杏树也不似这般粗大,却累累的开了一树繁花,你们欢喜得不得了,两双小手摇着它可怜的枝干,那花就噗簌簌的落下来,地上铺了一层,你们脸上、发上也沾落了好些......你们一边摇着,一边吵着叫着春天下雪咯春天下雪咯......”

夏侯玄想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羞赧的一笑:“后来娘给徽儿做了一件春衫,上面都是娘亲手绣的杏花,大的小的,含苞待放的,开得正盛的,我瞧了羡慕得很,非得要娘也给我做一件不可。”

德阳乡主笑着指了指他:“你还说呢,后来还是徽儿见你要哭鼻子,就主动说把那件春衫让给你,你刚要接过去,我说这是女孩子穿的,她就跟你说可以晚上大家睡着了偷偷穿......”

从小那么懂事乖巧的夏侯徽让德阳乡主又忍不住想掉泪,哽咽着道:“徽儿......我的女儿......”

夏侯玄上前扶着母亲,道:“娘,您别伤心,司马懿为人进退有据,不至于为难徽儿。司马师,儿子以前也打过几次交道,是个温雅君子,会对徽儿好的。”

儿子年纪虽不大,但一直跟着父亲、舅舅在外历练,眼光见识德阳乡主还是很相信的,她微微颔首。

母子沉默间,远远的看着夏侯徽从园子那头过来,见他们也正望着她,屈身福礼请安后才继续往前走。

夏侯徽上了回廊,德阳乡主低声问身后的夏侯玄:“玄儿,司马师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你说徽儿会不会喜欢他?”德阳乡主又轻轻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不,娘现在都不求他们能两心相悦了,只要徽儿和他能相看两不厌就成......”

夏侯玄有些怜悯又有些忧伤的看着母亲,德阳乡主转头恳切的看着儿子,不知道是在问他还是问自己:“是不是连让她嫁个不讨厌的人,都是娘太贪心了呢?”

可是,夏侯玄又怎么能给母亲答案。

夏侯徽越走越近,夏侯玄望着袅袅生姿,又是柔弱又是坚强的妹妹,低头跟母亲说:“娘放心,儿子来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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