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女的,可是我爸总说,你要是个带把儿的就好了。每次他这么说我都不以为意,撇嘴一笑然后挠挠一头半寸的毛,不管毛是黑的还是黄的还是红的。今天是他的忌日,对着香柱子我也依然这样笑着。

我没有妈,难产死的,所以,我爸就是我最亲的人,哪怕他吃喝嫖赌,可是他对我是极好的,他吃鸡翅膀我就有鸡大腿啃,他喝白兰地我就有奶油巧克力咽,他嫖东兰街上的幺妹我就多了一个能拿喜钱的干娘,当然,他在四九城里砌砖自然也不会少了我。来来往往,那些老爸喊大哥或者喊我爸大哥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如过眼的云烟,我也在这云烟里长大了,和大奶珠一起长大了。

大奶珠是我的发小,我们一起在东兰街上吃喝嫖赌赚钱,我有死鬼老爸而她有一个死鬼老妈,说死鬼,往往都是死不了的人。大奶珠本名很好听,可是我从来也不叫,她说虽然她不喜欢大奶珠三个字,可是我叫的例外,因为我最喜欢的就是烧猪,她希望有一天她能成为我的烧猪。她这么说时,我还在笑她,这么喜欢被人烤了?大奶珠的奶一点也不大,可是她弯弯的眉细细的牙高耸的鼻梁,让人看起来就觉得她的奶很大,我和她一起泡澡的时候总是嫌弃她那不够大的奶,搓的时候毕竟手感不好,不像她搓我时那样舒服,我想,这样是不是我就被她白嫖了。当然,我也只会这样想想,如果说出来,我怕她会杀了我。很多时候,玩笑不是那么容易开的,尤其是最亲近的人,这个道理我很久以后才明白。

五年前,我的死鬼老爸真的成了死鬼,每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会点燃三根烟祭拜他,仿佛这个死鬼还不是死鬼。老爸死的时候,大概是我这辈子时间过的最快的时候。横尸街头的人没人记得,血海深仇也会没人记得,除了至亲,谁又能为你向这个世界讨要一个道理。当我拿着一把刀锸血在香案上时,堂叔劝我,细妹子,你爸没了,你的事就是族里的事,族里决定你的一切包括为不为你爸报仇,族里说了现在还不是为你爸报仇的时候,还有,后山三千亩地族里打算给你帮衬着,毕竟你不是正统。。。再后面的话,我记不清了,反正,这个世界尘归尘土归土,人死了,一切都可以不作数了。

我只记得眼前是一片黑,然后是一片白,最后是一片红,然后,红染了白。

大街小巷,到处是尖叫,那些还能说出话的人大喊,细妹子疯了。

尘归尘,土归土,人死了,一切就都可以不作数了,所以,别人死了,而我还活着。

再往后,没人再喊我细妹子,只有一句大小姐,当然,除了大奶珠。


(未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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