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八万四千里逍遥游 第三章 多姿多彩的陸軍測量學校學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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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多姿多彩的陸軍測量學校學生生活

(一)製圖科所學內容

武功測量學校有三年制專科班及二年制戰時訓練班。當時我只有初中畢業證書,只能投入戰訓班,相當於現今的高級職業學校。戰訓班有地形測量科及製圖科。也許是我的小楷字寫的較為出色一些,我被分配到製圖科。如果缺乏一美術天才,兩年內要學習寫好宋體、「正楷」、隸體等,是不能拿到畢業證書的。在數學方面,除了一般高中生所必修的解析幾何、大代數之外,更加有透影幾何學,初等微積分等。在專業方面有印刷製版術及淺近的地形測量術。如此繁重的課業,迫使我們的寒暑假不得不縮短至不及三個星期;縱然這樣,中間被淘汰的同學,仍有六七人之多。

在進入測量學校第二年的夏季,我製圖科有三個星期的野外地形測量教學。攜帶著從德國進口的蔡氏地形測量儀,邁進寶雞縣山區,將當地的地形利用儀器測繪出附有等高線的地形圖,這是軍事地圖所必需的。

三個星期的地形測量實習圓滿的完成後,在寶雞縣城內遊覽一天,適巧遇到一輛軍用卡車,不守交通規則,碰撞上一輛滿載木材的馬車,駕駛兵傲慢無禮,不但不表歉意,面對馬車主人,反面怒目相視;聲言:「木材沒有被碰壞,難道是要我陪你損失嗎?」抗戰時候的軍用運輸卡車駕駛兵,利用搭運「黃魚」(乘客)收入頗豐,自然養成傲慢,自覺高人一等,把普通人不放在眼裡;豈料有眼不識泰山,他面對的是一位身體壯碩,管理交通的縣府官員。縣官一言不發,撿起車上的一條木棒,狠狠對準駕駛兵腰部猛擊兩下,然後說:「老子不喜歡你的賠償,可是我就是看不慣你這種嘴臉。」駕駛兵自知理虧,最後悻悻然乘車離去。

(二)地獄般的武功野戰醫院

三個星期的山區野外地形測量實習,身體不結實的同學劉書范,回校後就病懨懨的被送到武功野戰醫院。那時,日軍在山西省風陵渡一帶,隔岸日夜不停的炮擊我潼關守軍。許多受傷的士兵被送到不易受敵方轟炸威脅的武功野戰醫院。劉同學病愈回來後,談到該野戰醫院日夜裡傷患的哀嚎聲,聽了讓人猶如置身地獄裡。

從潼關前方被炸傷者的腿部傷口,如果缺乏醫材而包扎不良,逮經過隴海鐵路送達武功醫院時,多已霉爛不堪,非短時間可以治愈。為了節省藥材,醫院就便宜行事,將腿部鋸掉,使傷患者終身殘缺,經慎探究之下,才發現藥材是被盜賣了,醫生不得已方探取此種下流的手段。更駭人聽聞的是劉同學親眼目睹尚有氣息的病患,竟然被放置在薄薄的小棺材內,等待氣絕埋葬。

抗戰期間,軍中貪污之風盛行,不限於一般作戰部隊,在後勤部隊里,醫療機構也不例外。

(三)我是一個被「留校察看」的壞學生?

我校校長由蔣公兼任,頗重視我校的教育,無論是學術方面的教授教官及帶領學生的軍官,皆一時之選,例如先後任學生隊隊長的曹傑等都是軍校十三期畢業的優秀軍官,曹傑到台灣後曾任中將軍校校長,可見一般情形。但例外的是我們那位一臉橫肉,從來臉面不帶一絲笑容的張樹海中尉隊副,常常因為同學們出操時姿勢不理想,就拳打腳踢,他崇拜日式不人道的軍事教育;他敘述日俄戰爭之前,日本軍閥先派人到俄國去考察俄軍訓練情形,他們發現當司令台上的一位俄兵在表演正步向前走時,一遇到司令臺邊沿就原地踏步,不再前行。不像日本軍人,在沒有長官的命令下,表演者只有繼續正步前行,明知跌落下來必然喪命,也不敢擅自抗命不前;日本軍閥認定俄軍訓練不重視「軍人絕對服從」的這項原則,所以決定對俄宣戰,最後果然日軍大勝。為了貫徹「絕對服從」這項原則,當他在軍本校畢業後被派任戰鬥部隊少尉排長時,曾定令一位他認為桀驁難馴的士兵,在冰凍的河流下斃命。

不知何故,從幼小時起我就對於邪惡勢力不甘心低頭;我與張隊副間的衝突,終於爆發了。

民國三十三年九月(注:1944年)裡,武功縣農民依慣例有三天的農產品買賣集市,非常熱鬧。張隊副命令學生們在集市期間,禁止在集市中活動,但沒有明白說明禁止在集市旁邊的籃球場打球。我們每日只有兩餐,缺中餐,一般人民中餐時間是在十二點到下午一點之間。我們學生們正處於精神旺盛時期,常常在這個時間去打球,以消耗過多的精力。我們五位同學在打球歸來後,以違抗命令罪被張隊副狠打手心十板,被打得手心紅腫,激起我長久以來隱藏在內心的反抗力;於是徑直越級向教育長傾訴張隊副的錯誤,表示他既事前沒有明白規定禁止打籃球,事後復不容許申訴理由而嚴苛重打,此即所謂不教而誅;同時詢問體罰學生是否依據軍法或學校的單行法規。我理直氣壯的侃侃歷述,拙于言辭有點些微木訥的教育長,雖然盡力安慰我,但久久無法回答我的質問;隔墻辦公的最高長官李源主任,聽到我這個罕見大膽的學生,竟然如此的倔強狂言,立即衝到我面前,厲聲申斥我不該越級報告,旦不知悔改,定嚴加懲處。次日公告欄貼出「勒令學生王某某退學」的佈告。在那個時代,軍事機關裡,官階較高者的任何指令就是法律,越級報告申訴罪過重到被處以退學的嚴懲,是我始料未及的。許多同學懇請授課的教官們向李主任求情,減輕懲處而被拒。在隊副暗中煽動下,主任只好悍然不顧曾是其門生的諸教官們的情面。最後由出身東北講武堂的上校政戰部主任出面向李主任立陳我曾是榮獲全校國父遺教測驗的榜首,是不可多得的優秀學生,請求從寬懲罰。第三天下午公告欄中貼出「留校察看」的佈告。

我與張隊副間的鬥爭,好像一場不怎麼精彩的鬧劇,我沒有獲勝,但張某徹底敗下陣來。因果循環,果然有惡人遭到現世報的情節。民國三十三年(注:1944年)十二月底,我們通過畢業考試,每人配發一套附有匕首的武裝帶,穿著起來頓覺神氣活現,喜氣洋洋的等待以少尉階分發任職。在此一等待時間里,每遇到張隊副值星帶隊,我們學生全體故意捉弄他,不整理床被內務,為了避免隊長的責備,他只好充當我們的僕役,每天早晨起床后,耐心的將我們每個人的被子折疊成有棱有角的。

编者话:读到武功野战医院军官盗卖药品,伤员被锯掉伤病肢体的情节时,真是感叹贪腐之风的可怕。贪腐在太平年代,尚且让人咬牙切齿,战时以战士的性命为代价的贪污行为,简直是令人发指了。前线战士拼命,后面官员大发国难财。真不知多少冤魂都是死于此般不堪的行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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