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读摘记《李贺诗选》||(013)《咏怀二首》(其二)

文/书山花开

❂原诗

日夕著书罢,惊霜落素丝。镜中聊自笑,讵是南山期。

头上无幅巾,苦檗已染衣。不见清溪鱼,饮水得自宜。

❂注释

【陈贻焮主编《增订注释全唐诗》第三册,p3】

①南山期:指寿高如南山。《诗•小雅•天保》:“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②幅巾:裹头的绸巾。③苦蘖:落叶乔木,果实色黄,味苦,可作染料用。

❂翻译

【徐传武《李贺诗集译注》,p26】

每天晚上,我辛辛苦苦地写完诗篇,令人吃惊,头上白发总有数根落散。

对镜自看,禁不住聊聊苦笑,这样早衰,哪里能寿比南山?

头上没有儒雅的绸布头巾裹缠,穿着苦檗粗服,和普通百姓一般。

你不见那碧清溪水里的鱼儿,它们自在地饮水,多么悠悠闲闲。

❂解释

【徐传武《李贺诗集译注》,p27】

这首诗写他创作生活的勤苦以及应试遭毁、仕进无望的不平。他在诗中写“笑”,写自得其乐的“游鱼”,似乎无所谓,恬然自适,其实在这语句的背后,却含蕴着极为深沉的悲痛和激愤。结合他的处境细细品味,才可以觉察到。在这些貌似宽解的话里深藏着多少难以宽解的忧愁啊!

【陈允吉/吴海勇《李贺诗选评》,p24】

《咏怀》其二是一首生命的悲歌,将诗人颠踣世途、劳瘁身心的苦恼感受尽情地抒发了出来。诗篇从“日夕著书罢”下笔,接着叙述自己由白发凋零而引发的精神上的震荡,继之慨叹生年短促及苦吟之弹思伤神。在这种前景暗淡、百无聊赖的情况下,李贺惟有感悟功名仕进实不足恋,转而希望眼前清静的乡居生活能够给他带来一些安慰。对于命运淹蹇的李长吉来说,其苦吟好像总和疾病捆绑在一块。为了吟诗镂骨呕心诚然是侵害他健康的重要原因之一,反之其身体的病困委顿又往往愈发激起亢奋的创作热情,自始与诗歌结缘直至逝世,李贺并未真正跳出过上述两者交替互动的恶性循环。但是,健康的恶化毕竟是一道警示,“惊霜落素丝”诗句中一“惊”字,道出了长吉内心的恐惧,致使他不得不暂时遏制一下驰突躁动于其心际的欲念。李贺未成年时鬓发即开始斑白,兼之不断地缺损坠落, 如此凋敝病象发生在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上,信然是其体质超前衰竭的外观表征,这就难怪诗人会对此感到惶惶不可终日了。他创撰于不同时期的众多篇章,俱尝涉及这一早衰迹象。如“我待纡双绶,遗我星星发”(《感讽五首之二》);“壮年抱羁恨,梦泣生白头”(《崇义里滞雨》): “秋姿白发生,木叶啼风 雨”(《伤心行》);“长歌破衣襟,短歌断白发”(《长歌续短歌》); “终军未乘传,颜子鬓先老”(《春归昌谷》);“别剑无玉花,海风断鬓发”(《平城下》);“鲍焦一世披草眠,颜回廿九鬓毛斑”(《公 无出门》);“归来骨薄面无膏,疫气冲头鬓茎少”(《仁和里杂叙皇甫湜》);“从君翠发芦花色,独共南山守中国”(《官街鼓》)。 诸如此类变异形象的摹画层出迭见,适足表明李贺对自己病症的忧虑终生莫能去怀。余者如《还自会稽歌》写庾肩吾“吴霜点归鬓,身与塘蒲晚”,《马诗二十三首》其六写饥马“鬣焦朱色落,发断银长麻”等,固非直演诗人本事,然托兴自喻之意向悉甚明显,论其图状赋形之熟稔征兆,也都和诗人的自诉极为相似。

【中华大典文学典《唐文学部三》,p1250】

《咏懷二首》二《吳劉箋注評點李長吉歌詩》卷一吴正子評:此臨水愧遊魚之義也。《徐董評注李長吉詩集》徐渭評:率。淸溪魚宜飮不宜食,比己命薄,宜隱不宜仕也。賀雖少年而頭已白,故有此早衰之歎。《黎二樵批點黄陶庵評本李長吉集》黄淳耀評:淸溪魚宜飮不宜食,比己命薄宜隱不宜仕也。黎簡批:注穿鑿,此即自得其樂之意。《李長吉詩集批注》卷一方世舉批:「詎是南山期」,此乃心口審度入山歸隱之意。「苦檗已染衣」,只言衣被皆苦。《詩比興箋》卷四:旦覓騎驢之吟,暮傾錦囊之句,徒喔心肝,早致霜鬢,此豈養生永年之道耶。詩云:「如南山之壽」,此用其語也。頭無幅巾,衣染緇黃,已同方外之相,與其蠢魚槁死於文字,曷若游魚自得於淸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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