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断

紧合双目却比睁眼现实,炯炯圆睁又如蒙闭愚昧,或许,就是文人和其他人的区别。

人们活在当下,就好比一场恢宏的即兴表演——总是误解自身的生存状态,理应哀伤的场合却要放声大笑,本该转身就走却又留在原地,最应足不出户的时候却在收拾行李。他们一直朝着目标奔跑,很少体验生活。他们常常就像一艘小船,颠簸着离开了码头,先是桥墩在视野中消失,然后是树木和建筑,最后连整个家乡都变成了海天之间一道暗淡的细线。读到《佩拉宫的午夜》这段话时,追逐地平线的日头刚巧将最后一隅微笑留在页角。

秋花惨淡秋草黄, 耿耿秋灯秋夜长。滚动的车轮,碾碎了多少如画的梦,起伏的山峦,阻隔了多少海誓山盟。天南地北被机缘怂恿遇见的游客,邂逅,分离,执迷不悟的自欺,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一节车厢足够是人生百态的缩照,人们为了摆脱旅途的乏味枯寂,竭力地操着各自的方言繁衍出的普通话,相互找寻话题,谈天说地;角落的淳朴实在的民工则四五成群地半靠在编织袋上,旁边散落着香肠鸡爪,手里捏着罐装啤酒,一边打着扑克,一边芜俚的东聊西扯,借而发泄着劳顿,兴起,便高声嬉骂,用以宣泄着社会对底层人民的不公正;婴孩仿佛是上苍下派的情报员,借以啼哭来显露所睹;外出求学的女大学生,嘴里衔着车票,吃力地拖着背包行李穿梭在臃肿的过道上,刚一坐下便开始煲电话粥,或向父母道平安或对着另一半讲着甜言蜜语诉说着心中的难舍难分,望着离别的车厢,匆匆的背影,我打开电台,依赖似地倚在冷冷的窗,宛若蜷缩在母亲的双乳,静默地凝视着这最真实的假面舞会。

已觉秋窗秋不尽, 那堪风雨助凄凉。最难熬的莫过于秋夜秋雨之时的思念了,然则我却在这春物萌萌的季令油然出一丝专属秋的独属眷惦。自然,是人类的母亲,田野,是大地的爱人,微风掠过,撒娇似弯下身来,和大地唇齿相依,形影不离。林木陶醉在晨曦之中,被一层诡秘又透着仙气的青雾点饰,让这个梦醒时分有着如梦如幻,淡烟如梦的意味。虽则未开窗,花香草冽,云清雨新已然沁入我干瘪浮躁的灵魄,澄明的阳光,跳耀在每一个人的面庞,也映衬在每一个人的心底。水,是另一片土地,在田野和树林中间,星罗棋布着大小不一,或深或浅的湖,犹如清澈的眼,将碧穹浮云和朝阳夕照尽收眸里,水映苍天,天衬我心。

长眠的叶子的尸首像极了折翼的雁,与宿命顽强着,却更加显出身不由己,惟有不甘的铺在被清风揉皱的水晕上,于这渐入春的恬然的午后,多了一份秋的虚假的意象罢了。流年时光正在消亡,美好的事物亦在逐步死亡,我们能做的,抛却感怀,祭奠,怅惘,则是尽可能地用双眼和尚未被抹去的心灵,去帮助夕照留住美好的最后瞬间,虽如赤裸踏荆棘,徒增惋惜,然而很多事,并非是担心以后没有空余的时间去弥补,而是再见时,已经不复最初的心情。

灯为什么熄了呢?

我用斗篷遮住它,怕他被风吹灭,因此灯熄了。

花为什么谢了呢?

我的热恋的爱把它紧压在我的心上,因此花谢了。

泉为什么干了呢?

我盖起一道堤把它拦起,给我使用,因此泉干了。

琴弦为什么断了呢?

我强弹一个它力不能胜任的音节,因此琴弦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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