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的好运气

－－－－工具时代的匠与师

欧文苏字，同时也是教育史上一段佳话

先讲苏东坡身上发生的三个真故事：

1．苏东坡小时候，眉山一个叫张易简的道士开了一个道教宗教学校，学生前后数百人。那个时候宋朝盛行道教，素信道教的苏洵将两个儿子送到张大师门下读书。这个道士功夫了得，神通广大，当年京师的文章第一时间总能到这所学校。一日张大师发现学生苏轼将一首颂扬改革家、反对道教的檄文《庆历圣德诗》背诵得滚瓜烂熟，并问自己文章所颂何人。大师不仅不怒，反而惊喜，进而诱导：文中欧阳修、范仲淹等庆历四君子乃圣人，你可要好好学学。据苏东坡后来讲，从那时起，苏东坡就将这四人当做自己的真正的老师。

2．苏东坡的第二个老师是自己的父亲苏洵，苏洵拼着命找到各方神圣托人认识这儿子敬仰的这位欧阳修，那一年苏东坡９岁，苏辙７岁。苏洵为自己的儿子们起名轼和辙，并写文述说自己深深的忧虑：车最华丽的就是轼然而最容易受伤，而最不起眼的是车辙，却能安稳无忧。也许他认为只有欧阳修才是兄弟两个命中的好老师能改变孩子的命运，而日后儿子们的命运惊验了苏洵的忧虑，苏洵为儿子们找到的领路人又恰恰就是欧阳修。

3．公元1057年的科举是中国全国1000多年的人才选拔史上最辉煌的一次：那一届的考生苏轼、苏辙、曾巩、曾布、张载、程颢、程颐、章惇、吕惠卿、王韶、吕大钧日后均脱颖而出。本来有宋一朝的高考基本不会出现全国考试筛选不出真人才的怪象，而这一届最辉煌又因为主考官是欧阳修，他根本性地改变了命题与考核的标准。主考官欧阳和副主考梅先生一致认为杜撰历史的一位考生才气最盛，最后拍板时欧阳修因考生匿名怕第一名是自己的学生曾巩避嫌才把这名考生排在第二，这个考生就是苏东坡。当苏东坡面谢主考恩师时，兴奋的欧阳修当众宣布自己可以退休了，此事甚至惊动了仁宗皇帝。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苏东坡的好运气在于，三个老师，张易简的道学、苏洵的史学和书法、欧阳修的文学在匠这个层面已是登封造极，可这只苏东坡的基础，并不能解释苏东坡远超三人成就的原因。在师学方面三位形而上层面的因势利导和行而下层面的指导，更是苏轼成就的原因。无匠不成师，三位好老师却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专业和固有的看法，而限制了苏轼的好前程。至今教育家满天飞的年代，没人将张天师、苏老泉、欧阳修当做教育什么家，然而师与匠的辩证统一，至少没有害掉千年难遇的一个苏东坡。

宋朝的印刷术的普遍使用，使得老师不在集中精力在匠的层面为学生抄书了，出现了大量低廉的普及教材和类似于《营造法式》的工匠教材，工具化代替了教师的工匠功能，反而有利于书院繁荣和教育的发达。正如今天的人工智能的发展计算机的普及和网络课程的发达一样，教师工具化的替代，不仅不是教师无用的时代，反而是师道昌盛的契机。在关系层面，教育肩负着三重责任：人与工具的关系、人与逻辑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张易简发现苏轼使用印刷书比自己还有天赋，因势利导在方向上给予指导；苏洵在观察苏轼的个性后，为儿子寻找适当的社交网络和互补性格的条件；欧阳修见到苏轼，将古文运动的逻辑传承给苏轼，还为苏轼度身定制富弼、韩琦以及为范仲淹撰写文集提供条件，让苏轼称为一代新风的逻辑领袖。三位长者不但身为匠人身怀绝技，教书匠也是煞费苦心，作为师者更是高瞻远瞩，为我们后世面对工具时代如何搞教育，提供了难得的样板。

慢轮手工制陶已经没有实用意义，但却有教育意义

今年春节，我有机会拜访了衢州和睦古陶村的陆松铭，这位用着脚慢轮手工制作碳烤黑陶古工艺的匠人，说句实在话，所做的东西比起现在工具化制作的差距确实不止1000年，然而孩子们更喜欢这样的东西，在制陶工艺的逻辑层面，比现代制陶更有教育意义。于此相对应，在满天飞的创客工坊的实践中，我也发现，纯机械的车床，比起数控车床在教育学上更容易培养学生的手艺、逻辑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反而是更接近教育的原意。计算机系统从来就是人机系统，人工智能时代在匠的层面更高更快地会普及教育的技能，但是教师要想教好学生，自己在某种匠的层面必须有独特之处，教育又是经验和个性的，面对学生因势利导，教书匠的行动也并不是人工智能给个结论就能代替教育的，更重要的是，在逻辑层面、在人与人的关系层面，师，不但不能被计算机取代，反而会发挥更加人性的一面。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的一位内分泌女医生朋友给我打电话，告诉我现在药越来越先进，开药越来越工具化，医生其实在工具化层面越来越被替代的，判断和医治一个病人更靠前面的各种医疗检测和电脑里严格的病理指症的治疗规范，医治效率越来越高的情况下，病人的医治效果，未必像科技进展那么快。原因为何呢？医治病人也是一个匠、逻辑和人与人的综合判断。换句话说，哪怕你工具做工具做的方案再正确，病人要相信医生，按照医生的医嘱去做才行。如何让病人相信医生呢？我这位朋友说，也许她要练瑜伽了，没看到国外的医生的体形吗？

医生如此，教师何尝不是呢？以己为师，值得效仿，从这个层面，教师永远得是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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