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打人生·第二章

小学的操场要比高中的少很多羁绊和烦恼，到了初中，操场后面的那棵老香樟树就成了肖尧和梁天的露天茶室。听邻居们说那棵香樟有四五百年了，树荫大的能盖住半个篮球场。粗壮的树干让人有种浪子归乡的踏实感，高大的枝桠让人心生被保护的安全感。蓊郁的树冠下隐藏了多少城市的光阴，一圈圈年轮刻下了多少虚度的昏晨。前几年这位老者大病了一场，每天掉一地泛着枯黄的树叶，附近居民急忙请来了林业局的工作人员。半年的点滴后，傍晚树下又能听到邻居们的聊天声了。

梁天喜欢坐在最大的树杈上，其实应该不能说是喜欢，因为其他位置他是怕一个不小心便把树枝坐断了摔下去的。相比梁天，肖尧的活动范围覆盖了下面的半棵树。

“你丫的到底考得怎么样啊，一考完就知道打鼓。”

“不好，讲真，很没底。”

梁天甩掉手里的树枝，费力地抬起一条腿，把身体转过来对着头顶上的肖尧。

“你别吓我哥，还等着你上浙大了请我吃大餐呢。”

“浙大应该没戏了，我心里有数。你呢，能上一本么？”

“上个毛啊，这次这么难。别管我了，不管读啥以后我爸会给我找事做的”

“你没上一本要复读么？”

“读个蛋啊，这一年打死我都不想再来一次，况且一年下来的钱都够我去开个饭店了，就凭我的厨艺！开玩笑！”

“死胖子”

“不说了不说了，现在想这些也没意思，等结果吧就，现在就好好享受夏日的悠闲时光~”

肖尧将头靠在身后的树干上，看着树叶缝隙间透出的阳光，深深地吸了口气。他闭上微肿的眼，一只手垫在脑后，已经连着几天辗转反侧到后半夜了。

“梁天！班长！我给你们带了奶茶。”那是程雪，肖尧高中班上的学习委员。

“小雪你真是太好了。”没等程雪走到树前，梁天滚下树已经鼓着腮帮子一口喝下小半杯了。

程雪走到树前，晃了晃加了冰块的奶茶。“班长大人不要么？”

肖尧挺起身子，两手抓住前面的树干，腿一蹬，落到了程雪面前。“当然要！”

程雪家在挺远的一个县城。父母觉得大城市的教育条件好，女儿不能输在硬件上，便拖关系将她送到了杭州的高中。高二时，为了更好地照顾程雪，一家人都搬过来了。

三个人躺在树下的草地上。一边的梁天已经困了，嘀嘀咕咕的嘴只剩下有规律的呼吸。

“真的不好么班长？你很少失误的啊”

“可能是我人生最差的一次考试”

“没事的，相信我。虽然父母为我付出了这多对我的期望很大，前两天我也很焦虑，但是现在我已经想通了，这次考试只是将你送到一个新的环境，交到新的朋友，学到新的知识。大学是指人生的一小站，而现在这段时光作为曾经的经历，只是用来被我们的每次重逢所提及。”

“可能吧。”肖尧看着头顶的树叶，这个角度让他感到异常平静。

“你就想去浙大么？”

“是吧，浙大都能省了住宿费。你呢？”

“我不知道哈哈，我挺喜欢北京的。不过爸妈可能觉得有点远。”

“呦呦呦，草地上是谁啊，一个死猪，一个穷吊，一个……程雪你怎么就不长眼整天和这两个屌丝一起呢？难怪是乡下来的真他妈没品。”，雷亚海猛拉下了他喷成全金的电摩油门，放下架在额头的墨镜。“拜拜，三个傻逼。”

“有本事过来单挑！”被吵醒的梁天对着雷亚海卷起的沙尘喊着。

“这些富二代怎么就这么没素质还不学好呢？”程雪摇着头说道，“可能是父母疏于管教吧，精力都在事业上了”肖尧喝了口奶茶说。

这天晚上，肖尧没有失眠，他做了噩梦。梦里自己和父亲吵架，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回家上了熟悉的公车，却发现自己家的那站消失了。他匆匆下了车，沿着熟悉的街道狂奔，终于到了家门口。他疯狂地敲着门，门开了，开门的却是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微笑着问他找谁。惊醒。

肖尧从床上坐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月光从窗户洒下，月光下飞过一只蚊子照到床下露出一角的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