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牌粉利

  繁忙喧闹的巷子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一首首由扩音器传出的八九十年代流行音乐，似乎为这街道的繁荣做不出什么贡献，可那却是一位老父亲心头的一抹蜜。

  粉利――广西冬季传统小吃。蒸炒焖、炸卤炖样样均可。老父亲就像粉利蕴含的意义一样，古老却又温暖，样式简朴却又满含心意。商品丰富的今天，粉利，渐渐褪去主角光环，只在街头巷尾的严冬中才能被老一辈的人发现。老父亲畏惧他与粉利渐渐老去，消失在大家的记忆中。他不敢倦怠，连夜赶制，趁着天明之前赶到集市抢占摊位，好让来往顾客发现他，和他的粉利。

  子女问他，“您都多大了，还去折腾这干嘛？”“缺钱吗？今天这衣食无忧的生活还要出去受累。”“瞧您这，一没证件，二没人脉的，万一被城管抓起来怎么办！”这老汉果真固执如牛，不撞南墙不回头。好吧，随你去吧，你开心就好。

  开心？如何才能开心呢？在家从早睡到晚，还是电视从早看到晚？老父亲在外边租了间单身公寓，偶尔叫来一两老友帮他一起做粉利。好嘛！这下忙起来，家都忘了回。这叫人看到是什么样子！害得子女们得隔三差五的去把他接回来。这老头又说“不用你们接，过几天我自己回去！”真是倔！“明早我再把您送来行了吧。啊？爸？”老头带上他的菜篮小推车悻悻的和孩子们回家住了两天。

  除夕将近，大儿子到菜市场买菜。他瞧见那门口旁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儿子怔了半天，方回过神来，那不就是他的老父亲吗！他想到自己童年放学的时候也是这么提着一个帆布袋来到市场，不同的是他完成了角色互换，从卖家到买家，不变的却是市场门口那些许佝偻的脊背。他想起从前，父亲为了让孩子们的生活再充裕些，每每工作后总是做些粉利拉到集市上卖，儿女们放学了也都乖乖的来找他，坐在父亲旁边帮他叫卖，然后再伴着夕阳一起回家。他突然发现父亲竟变得那么老了，鬓角的白发开始稀疏，眼里的光变得暗淡……他小时候那个顶天立地的父亲竟然这么小了！

  儿子抬头望了一下天，白云还在悠闲的飘啊飘，仿佛无所谓明天它是凝结成珠散落大地，还是继续蒸腾幻化为雾朝着虚无缥缈的高空远去。今天是今年集市卖菜的最后一天了，明天大家都要各自回家清扫灰尘，迎接新一年。儿子缓缓走向前，还像从前打趣似的问“老板，多少钱一斤呀”，随后关掉旁边扩音器里放着的歌，陪着老父亲叫卖。一惊一喜间，父亲的孤独、无奈、害怕早已跑到九霄云外。

  夕阳下儿子带着父亲回家，天上飞的，海里游的，时蔬瓜果，精品糕点塞满了父子俩的布袋。今年的年夜饭上，父亲的粉利再次摆上正位，鸡鸭鱼肉，鲜果菜肴绕着圆心那一盘炒粉利转。百善孝为先，千百年来国人的行为准则规范总是会在某个角落，某个不经意间提醒着天下儿女感恩父母。首席的老父亲和他的粉利没有被遗忘，他还要继续做他的粉利，也要按时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