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前年十月四日,他的婚礼如期举行,我没有收到请帖。
前一天的黄昏,我从梦境中醒来,睁开眼的前一秒,他牵着我的手说:“你跟我走好不好。”
我流着泪看着他,“别傻了,明天你就要结婚了。”
我知道我在梦里,可是我也没有忘记现实。眼泪从梦里漫了出来,像白素贞为了救许仙要淹掉金山寺的水,滔滔不绝。
黄昏最后一缕光落在窗台上,下一秒,天空黯然失色,眼前模糊一片。
我重新钻进尚有余温的被窝,想去找刚刚那个梦境。如果他还在梦的入口等我,那我会微笑着牵住他的手。
“再见。”
【B】
三年前,在朋友耗子的婚礼,我们再度相遇。
几年没有见面,我以为时间已经教会我坦然以对,但是微微发颤的指尖,却在嘲笑我内心居然如此诚恳。
跟他打了一个照面,说好久不见,我把双手藏在衣服口袋里,像要把一段耻辱的历史关进时间的大门。
但是我忘了,眼睛是最好的说书人,眨眼就是惊叹木一拍,视线对上的时候,内心的汹涌已经被和盘托出。
新人举行仪式的时候,朋友们站在红地毯的两边,手持礼花,释放来自老友的祝福。像刚刚好,又像恶作剧,他就站在我对面。
看着他面上波澜不惊,我的内心已经波浪翻腾。往日时光,随着喷薄而出的花纸在眼前轮番上演。
想象着,有朝一日在他的婚礼上,我不是被他牵手的那个人,依然是手持礼花站在台下观礼的老友,画面该有多残忍。
那天晚上,时隔一年,我再次主动联系他。
我在邮件里说,希望将来的某一天,在你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不管你是跟谁牵手,都不要告诉我,不要让我来赴约,不要残忍地让我给予祝福。
【C】
那封邮件,我没有收到回复。后来我才明白,他是打算用实际行动回答我。
他是那么特别的一个人,会竖着给你写信,会教你研究甲骨文,会带你逃课去打街机游戏,是那种不太按常理出牌的好学生。
也许是这种特别吸引了我,才让我有奋不顾身的勇气,突破班级的界限,甚至穿越性别的藩篱,想要靠近他,并终于靠近他。
学着他竖着写信,拿放大镜看历史书上的甲骨文,安静地坐在乌烟瘴气的游戏厅里,看他兴致勃勃地打以三国为蓝本的游戏。
两个原本不同的人,终于有了一种遥远的相似性。
那是太年轻,我以为这就是爱情。
我们也曾在夜深人静的月光下接吻,他唇上的冰凉,和月光一样皎洁迷人。
我们也曾在众目睽睽下牵手,他安之若素的嘴角,弧度是恰到好处的温存。
【D】
直到一个女孩子出现。
她的名字常常出现在他嘴边,像一朵牵牛花攀附在栅栏上,美丽又自然而然。看着他谈到她时,眼睛里闪耀的光芒,我才忽然觉得,一开始我就弄错了一些事情。
青春里的喜欢,也许只是一时兴起,却无关一往情深。忽然觉得,我应该离开了,腾出位置,给那个更合适的人。
三个月后,我们毕业,时间恰到好处。在一场杯盘狼藉的晚宴上说完再见,我顺利成章的从他的世界杳无音信。
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从邮件里翻到过他后知后觉地询问:你在哪里,最近好吗……好久不见,甚是想念……你要记得,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
是啊,一辈子的朋友,却不是爱人。
【E】
现在我在一个远离他的小城,在距离的护佑下,学会了一个人生活。
当然还是会想起他。
在一个人坐晚班公交车,听到某个熟悉的声音的时候;在一个人逛书店的时候,看到考古学书籍的时候;在一个人玩游戏,玩到跟三国有关的游戏的时候……
有时候泪流满面,有时候笑而不语。但我心里已经不再那么难过,开始觉得,长大就是拥有然后失去的过程。
我也渐渐明白,在长大的路上,你遇到那个人,有可能是来给予你爱,也有可能是来教会你爱。
蔡健雅说,懂得永恒,得要我们,进化成更好的人。
我运气不太好,他不是罗密欧。我运气也很好,他是达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