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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在地下室整理旧物件,发现书籍中竟混杂了一个古旧的日记本。回想起来,这大概是夏天的时候与眼前这一摞书一起买回来的,是在附近小区的garage sale。garage sale是北美特有的民间交易形式,一般是在春夏时节。人们清理了家庭的杂物之后,会把还能使用的东西以极低的价格在车库门前出售。因为本的是物尽其用的原则,政府也不会收税。在这些物品里面,经常会发现富有异国风情的花瓶,桌布以及其它装饰品;大量儿童玩具;还有书籍、工具等等。
现在已经是入冬时节,我也回想不出是在哪一家人买到的这本日记。却又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弹去上面的灰尘,看了起来。
出乎意料,里面的字迹并不难辨认。不是草书体,而是歪歪扭扭的印刷体,看起来作者的文化程度并不很高的样子。
日记本记得很满,记载着一位印第安小姑娘在原住民寄宿学校几年间的生活和感受。日记记载的时间开始发生在1911年左右,估计原作者早已不在人世了。
1911年11月18日
这次我们村子有六个孩子跟随传教士去东部。中间有三个勇敢的高个子年轻人,他们的目标是成为部落中的勇士;还有我们三个小的,Jaci, Talisa 和我。
传教士告诉我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叫做大红苹果的地方。那里是我们站在西部大草原的尽头都看不到的地方。我们梦想着在玫瑰苹果色的天空下,每个人都能自由的漫游和愉快的游戏。我们乘坐上铁马,追逐着达可它平原上的云影。但是,未曾预料的是,铁马上有好多新奇的东西,但却给了我们更多地烦恼扰。
这让我们对开始对这个旅行抱有失望的预兆。在火车上,神情严肃的妇女,和怀中的婴儿;列车紧急制动和突然行驶;穿着制服的人每到一个站台就检查一次车票;站在通道上的大个子男人们靠在大件的行李上。所有人都把他们的蓝色眼睛铆在我们身上。
我被迫深深陷入我座位的角落,因为我觉得被人像陌生人一样看着很沮丧。还有的时候,半大的孩子站在他的座位背上,大胆的盯着我。有时他把食指从嘴里拿出来,指着我的脚趾。他的母亲,不仅不批评孩子这种粗鲁的好奇心,也仔细看着我,并吸引她的孩子进一步注意到我的毯子。这使我很尴尬,让我一次一次在流眼泪的边缘。
我只好把目光投向窗外,这是沿着火车轨道树立的电报杆。我母亲的住所附近也有这样的一排电报杆,沿着道路的边缘,路旁满是野生向日葵。部落里的人说“这样的杆都是由白人种植的”。在路上的时候,我经常停下来,把我的耳朵靠在杆子上,听到它的低呻吟。我习惯于想知道什么样的伤害剥去了它的表面,并把它削地这么光滑。但现在我只能坐在车里看着每一根杆从眼前滑过,直到最后一根。
以这种方式,我忘掉了我暂时的不舒服。当我听到一个同伴召唤我的名字时,我看到传教士就站在附近,把糖果和口香糖扔到我们的中间。这让我们大家都很兴奋,我们试图看看谁能够捕捉到最多的蜜饯。传教士慷慨分发的糖果给我的记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然后我们在铁马里骑了几天,但我已经不记得其它能引起兴奋的事了。
当我们到达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一栋很大的建筑物的灯光,透过窗户落在房前冰冷的树上,我们一行就站在树下。有人引导我们走向一个敞开的门,在那里,密密麻麻全都是孩子,灯光的亮度被淹没在无数兴奋的面孔中。我突然觉得恐惧,身体比我方才踩在雪上更加寒冷颤抖。
进了房子,我紧靠在墙边站着。房间的墙壁被粉刷得很亮,强烈的灯光很耀眼,使我眩晕。我的耳朵里充满了硬底鞋子撞击在裸露的木地板上喧闹的声音。似乎只有在墙边是唯一的安全的地方。当我刚刚想选择向哪个方向逃避这种混乱的时候,两只温暖的手坚定地抓住我,在同一时间我被抛向高空。一个有玫瑰色脸庞的女人接住了我,然后搂在她的怀里。我感到害怕。我盯着她的眼睛,希望她让我下来自己站着,但她抱着我挑着舞,热情越来越高。我开始大声哭泣。
她们误解了我掉眼泪的原因,把我放在一张装满食物的白色桌子旁。一个年长的少女低声对我说:“别干扰气氛,等到夜里,你就独自一人了”。
我低声啜饮,那天晚上我只能吞下去吃了很少的食物。
“哦,我想我的母亲和我的弟弟!我想回家!”我恳求,但是这些人谁也听不见我。
我们沿着一个向上倾斜的楼梯走上去,房子的顶部是一个安静的大厅,点着昏暗地灯光。许多狭窄的床沿着墙的方向整齐排成一条直线。我偷偷看着她们熟睡地一张张棕色的脸。一个高大的女孩和我一起躺在床上,因为她可以用我的母语跟我说话。她似乎慢慢安抚了我,不知什么时候,我也睡熟了。
我已经到达了拥有美丽的红苹果的天空的地方,但我不开心。我的长途旅行和令人迷惑的一幕幕耗尽了我的精神。我睡着了。沉重,啜泣的累了。我的眼泪在脸上留下干燥后的条纹,因为我的妈妈不在附近,没人去擦拭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