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秋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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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秋三章

                                  文/阳君

                                一

        体现这北方的深邃之境，就属这秋末冬初。在这样的时令，最是让人销魂又莫须有的是看黄叶在疾风中炫舞，那稀溜溜一方方将要腐烂的人间景象，当想到她们在仲春嫩芽的身子在枝系上冒了出来，滴翠又喜人的模样，在倏忽之间，就要消失化为无影，这时才有真正的凉在心底，悲从中来之感，这就是自然而然。在寒衣节这天，高天一夜之间就低了下来，天际线四周灰蒙蒙，渗出了天青色，真像是一条巨大的深灰色项圈，套住了这片生生硬硬的家土。然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好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这此情此景，只是偶然定定的，僵直的眼神在空洞无物头颅上，不知瞅向何方，转身时，一声叹气，风起时该起，日落时该落，无论生死。

    一条新修的旅游路线，一片新栽的围栏桩，一块块新推的荒地，把这里旧得格局彻底打乱。外父外母的坟场就在这打乱的格局中依然孤立。每年都要来到这里，给坟头压上了黄表，就等于给盖上了被子，然后总是要定定地站着，无法控制的失神，不知道想着什么，意味什么。外父去世已经十四年了，那年离开时，是我儿子他的外孙生下不满半岁，还在嗷嗷待哺，老人家不能给孙辈们脑海里留下点再世的影像，这也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憾事。在开吊那天，我在他的灵前念了祭文，念完后一火焚之，也没有留下底稿，十多年过去了，但其中有一段一直刻在心上，并录在这里，以示永久怀念：“天还黧黑，是那只老黑狗把您叫了起来，先是到后院粪堆上撒了尿，顺便抬头看看亮明星在哪个位置，估摸一下时间，然后给骡马添了草料，羔羊正是下羔的季节，您在羊圈里挨个检查了一遍，估摸着又有几只羔子出生，满足的笑脸被淹没在黎明前的黑暗里了。转回到屋里，喝了一杯开水，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家人。在撒羊之前，您要去把一家人饮用的水从水库上拉回来，于是就套上了骡车，当灌满了一铁桶水往回走时，骡子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突然惊了，撒蹄疯跑，把您裹在了架子车下面，车轱辘从您的身上碾压了过去……”

    一块石碑，呈现厚重的墨色，是他们现在在另一个世界的门户，也是代表着他们曾经像石头一样倔强又硬气的活过。默默看着外父外母的坟堆，已是被风雨侵蚀的的越来越小，被荒草密住，被我们的思念也密住，所以时时又能在梦中见到，不知他们的梦中能否见到我们。又暗自庆幸，能按先后顺序挨个大小离开这个世界，也是一份交待，一件美事。

    主宰生命的大神让他们早早脱下一张人皮，就不会看到当下我们活着的人顶着这张人皮，也不能好过。

                                    二

    一直梦着想去一趟冷龙岭，不知有生之年能否实现这份心愿，如果在世不可实现，也要交代给我的灵魂，当离开我的肉体，第一时间就要去那里看看。

    真是死记着那冷龙岭了。那龙脊上的雪，和祖母坟头上的雪有何不同，那龙背上的土和父亲坟背的土有何不同。那里高处有明月，那里高处有神迹，有巨大而宽阔的苍凉，有无法去体验的浩瀚与孤独。   

    自祖母立祖新茔后，先后父亲和伯父就住了进来，三座坟，老娘领着两儿子。每每前来，我就觉得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本就是一个世界，绝不是两个世界，那么究竟还有另外的什么世界？迫使人的心思总在颤抖，在最可怜的时候，尽然是不想着好好生，老想着可能要速速死了，所以我就怀疑这些离去的先人们，他们绝对是在那边没有了一点反应，如果有，他们就会给我们正确的心态，奋斗的精神。特意留意了父亲的脚后那块空地，那是留给我的，突然有想躺上去体验一下的想法。

    秋冬交接日，是煞星降临之时，是一个很容易让事物失魂的季节。独自去找一片枯草浓密之地，点燃，自己盘腿坐在其中，看火势蔓延，很快，一半火焰，一半灰烬，惊起了两只野兔，仓惶中，尽然和我撞了个满怀。

                                  三

      葬经云:“葬者乘生气也”。安葬,是为了利用生生不息的地中能量,地中能量流动在地外为风,上升为云,下降为雨。在地中流动的能量可以生发万物。子女是父母身体的一部分,父母的身体得到了能量,就会传递给子女,父母的尸骨安葬后,就会把地中的能量转送给其子孙后代,西边的铜山崩塌了东边的铜钟都会鸣响,春天外面的草木生长了,室内的种子也会发芽,这就是证明。

      站在老坟里，看着南山顶上已经落雪了，那纯洁而高雅的雪粒，我们穷其一生也无法触摸，而北山还是青钢之色，它们形成对望，以永恒的姿势，让我们的心里有时柔软有时强硬。一排一排的坟头井然有序，表明着排辈与座次，只是有一座坟却葬在了坟场的神路上，看着很是扎眼，不知当初是什么原因，是什么人做下了如此无知卑劣之事，使得让后人不得好活。

      读着一块块碑上的刻字，感觉像是和先祖在交流，他们当初也定是这样，站在这里，只是不知他们心里的想法和我现在的想法能否一样。阴阳同理，阳间人过得舒心，阴间的魂灵一定就会舒心，阳间人如果过得焦虑不安，那么阴间的也一定会是这样。所以，在祭秋这天，我静静站在老坟地，对着每一个坟头，对着坟头下葬着的每一位先祖，心里一直在说话，说出了一些我的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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