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带我看川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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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在世时酷爱川戏，年纪越大越是喜欢。

可能那时的我年岁正好，适合她牵着手穿行在戏院茶座间，所以，我成了她带着看川戏最多的一个孙子。

奶奶去的最多的戏院是川剧团，那里主要是播放各类川剧电影，像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巴山秀才》《三娘教子》《定军山》《拷红》都是奶奶的最爱。川剧团位于交通路，俗称南门上的地方，离家较近，奶奶总是一手牵着我，一手随时掏出皱巴巴的手帕擦拭爱迎风流泪的眼睛，走到剧场门口买票落座。每次遇到熟人问，陈二娘，又牵起孙子看川戏啊？她就噢噢连声，算是招呼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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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剧场里我最多能安静靠着奶奶坐下来几分钟，主要是稀奇于银幕上各色人物的穿戴和鲜艳妆容。但只要梆子一响，高腔一起，咿咿呀呀地一句话要唱一两分钟，我就受不了了，总是会自己跑出来到剧场大厅前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耍。

等到电影快要散场的时候，小朋友们都会各自跑进剧场找到自己的爷爷或奶奶。我也又去靠在奶奶身上，看她拿着手帕擦眼睛，花白头发不停颤抖，嘴里嘟嚷着“好看，嗯，这个戏好看”。

除了看电影，奶奶更爱去茶馆里面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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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坝街靠近防空洞、浮桥码头的街角有家茶馆，几乎天天都有川剧折子戏清唱。在泛着岁月黄的竹椅之间，空出两张方桌大小的场地，一众票友穿着老旧中山装，略施粉黛，操起几件鼓锣钗，直接开唱。不用走台，无需龙套，原地带几个身段，主要是听音听嗓，婉转悠扬，满座茶客便叫好连连。那演员唱到兴奋处更可随意端起面前茶客的盖碗茶饮上一口清嗓，谁也不会觉得怪哉。

茶馆里看不见戏装服饰，看不见舞台布景，主要是享受黄叶旱烟烟雾腾腾、茶壶盖碗热气漫漫和小贩跑堂叫卖高亢、旦角须生唱音嘹亮的氛围。

奶奶更可以在这里与老相识们随意交谈，我呢，也更喜欢这里，嘴里含着奶奶买的杂拌糖，或者话梅、甜棒，再随便磕点瓜子花生，伙起小朋友四处乱蹿乱跳得自由欢畅。

从某种意义上讲，我是在这座小城市的川剧鼓点、二胡云板、清音念白中长大的。但长大以后，随着奶奶的逐渐高龄和自己的学业紧张，再也没有看川剧、听川戏的机会了。后来倒是跟着同学又看过两部川剧题材的电影《易胆大》《变脸》，也没有留下哪个是角儿，哪段唱腔经典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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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已经仙去快十年了，想想我这个她最爱的孙子做过最孝顺的事，曾经帮她脱鞋脱袜洗过脚，也有过最忤逆的蠢行，连在外地结婚都没有请奶奶到场参加。无论是慈行还是遗憾，今生都不可弥补，每当想起，心口一阵隐隐作疼。

如今，翻看旧照片时我会想起奶奶，家庭聚会时我会想起奶奶，就连偶然听到一声半句川戏时，也会想起奶奶。但愿奶奶在天国那边也能经常去看去听她最爱的川戏，她迎风流泪的眼睛还能看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