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叫“北野武”的男人

《无聊的人生，我死也不要——北野武自述》这是一本日本导演口述，非洲兄弟口译，法国记者撰写的书，从日语到法语，再翻译成中文，有多少感觉“lost in translation”已经不得而知了。

标题很吸引我，“北野武”这个招牌很吸引我，所以就匆匆买来一读，但此书并不推荐大家购买，倒不是北野武没意思，这是一个极有意思的人，但北野武说话简单干脆，法国记者采用的也是完全记录，只稍加额外内容介绍信息的写法，使得全书读起来比较单调，可读性不太强，但作为喜爱北野武的人了解北野武还是颇有些用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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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人可能跟我一样，了解北野武是从他导演的电影开始的，《花火》、《菊次郎的夏天》、《座头市》……从1989年到现在，北野武导演了18部电影，而参演的电影数量是上面这个数字的一倍多，拿了各大电影节的奖项，同时这个1947年出生的老哥还做过舞台喜剧演员、相声演员、业余棒球手、踢踏舞舞者、歌手、电视节目主持人、编剧、剪辑师、画家等。但从人生经历的丰富程度来说，他就担得起“无聊的人生，我死也不要”这句话了，何况他还把每个职业都做到了令人膜拜的程度。

在日本，北野武更被熟知的身份是“拍子武”，这是北野武在喜剧舞台上挣来的名号。70年代初，北野武从明治大学辍学，混迹浅草地区（类似于早年北京的天桥或巴黎的红灯区）在酒吧与脱衣舞聚乐部等地打工，开始学习成为谐星，终于在26岁跟搭档兼子二郎以“双拍”组合在漫才（类似于我国的相声）界一举成名，有点像郭德纲和于谦老师。拍子武的漫才节目我并为看过，据北野武的讲述，他在舞台上处于一种亢奋、百无禁忌的状态，他会调侃欧巴桑、调侃黑帮、调侃ZF，讽刺一切，充满活力又无礼之极。

漫才热就像80年末90年初中国的相声、评书热一样，风靡一阵而渐趋消散，但北野武已经成功转型成一个电视节目主持人，他策划并主持了多档电视节目，新闻节目、搞笑综艺、教育类节目、真人秀……他几乎没有类型，创意天马行空，所以在日本人心目中，他是一个搞笑的主持人，至今北野武还在主持多档节目，所以当他以北野武而不是拍子武的身份成了大荧幕演员，出演冷酷的杀手、无情的硬汉，甚至成了一个导演时，一开始日本人是拒绝的，直到duang的一下，北野武在威尼斯电影节拿了大奖才被本国人民所认可。

从大岛渚的《战场上的快乐圣诞》开始，北野武进入了电影界，那时他已经34岁，他开始自学电影，8年后他导演了自己的第一部电影《凶暴的男人》，之后导演了《3-4X10个月》、《那年夏天，宁静的海》、《性爱狂想曲》、《花火》、《菊次郎的夏天》、《座头市》……这些电影的规律就是没有规律，这位摩羯座的导演不断否定自己，不停挑战自己，在各种风格各种类型各种题材里寻找自己的表达，所以有时候观众觉得他真是个天才，有时候观众觉得他拍了一坨狗屎，不过想必这些对北野武来说并不太在意，他只是想尝试另一种可能性。我国有个导演跟北野武一个星座，作品也是各种类型褒贬不一，但没人能否认他的才华，跟北野武一样他也爱演戏，他叫姜文。

“我拍电影首先其实是为了娱乐自己……我有点把我的每部电影当成一件玩具、一样物品。”“演员、电影工作者、像黑泽明那样的大导演，或是色情片演员，说到底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宽衣解带。每个人都让自己的感情裸裎相见。”所以北野武用《菊次郎的夏天》窥探自己的父亲，用《玩偶》探讨爱情与死亡，用《座头市》探讨复活，用《双面北野武》探讨他自己。

人生的浓缩好比一对乳房的坍塌，垂下来干瘪后我们就无从想象她们高耸时迷人，但就跟所有罩杯的乳房都会坍塌一样，所有人的人生都会被浓缩然后被自己遗忘也别别人遗忘。我们能看到的只有无情的纪年记事，然后我们感叹他的成功，我们羡慕他的丰富，但我们永远无法成为他。经历了童年的艰难岁月、漫长的龙套生涯、成名后的纸醉金迷……我们已经很难揣度北野武经历那些他的人生重要时刻时的状态，1983年他成名后给师傅深见千三郎孝敬了一些钱，深见高兴的买酒喝醉当夜发生火灾烧死；1986年他因为八卦周刊侵犯他的女性朋友，一怒之下带着自己的军团（弟子们）大打出手，而后被起诉刑拘禁演；1994年他因为迷失自我，酒后驾摩托车酿成严重车祸，导致面部神经受损，从此面瘫，至今他都无法确认那次是自杀还是意外……

经历了这一切后，人生对于北野武有一种浑然的豁达，不做作也不矫情。他穿着休闲服开着劳斯莱斯，他毫不讳言自己是个有钱人，也毫不隐瞒自己对异性的热爱。“是不是因为年纪越来越大，所以我才那么喜欢女人？我不知道。总之，我打算继续当个好色的男人，至少在心理上是如此——生理上呢，就要看我是不是一直都行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想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吧，他说过，当一个男人失去了性欲，就失去了一切。他再也没有半点创造力了。 ”“我出生在贫穷的家庭。青少年时期的我，渴望体验生活。我比谁都更迫不及待地想要“成功”，想要爬到上层阶级。我想要有钱，渴望在经历过那段匮乏后，给自己买下各种想要的东西。我希望变得有名，想诱惑女人、被女人崇拜、想品尝山珍海味、想开漂亮的车子……几年后，当我拥有所有我想要的东西时，我心想：‘所以咧？人生就这样了？花了那么大的功夫，就为了走到这一步？’当时我受到很大打击。直到今天依然如此。我还是不明白。我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理由。”

个体的自由在于不触犯群体的规则下可以随意尝试，而且个体能力越大，可挑战的规则边界也就越大。所以北野武我行我素，洒脱异常，在他的词典里没有停止、没有退休、甚至没有衰老，那自然也就没有无聊了。所有的这一切，共同形成了北野武那张他自己说不帅，但很有内容的脸，北野武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你，你不知道下一秒他要逗你笑还是向你施暴。所有的这一切，也形成了北野武独特风格的画，像孩子一样自由，又像大人一样邪恶。

卡夫卡说，“所有人类的错误无非是无耐心，是过于匆忙地将按部就班的程序打断，是用似是而非的桩子把似是而非的事物圈起来。”我们总在羡慕别人，总在匆忙追寻，甚至连我这样毫无可羡慕之处的庸人也经常被人羡慕说“哇，我好想过你这样的生活”，朋友啊，有点耐心吧，我们总得先开始认认真真想自己要什么，然后去不着急的努力，去笃定，还得在概率的眷顾之下才能成为我们想要成为的自己。

然后我们才能像北野武那样，淡定但屌兮兮地说“从我在浅草出道以来，我真的尝到了反叛的滋味。而且从此以后，我就忠实地待在这条线上，这条跟权力欲望背道而驰的路线上。我保留了我所有的批判能力，然后在好几十年过后，当年那些我认识的怀抱政治与社会改革理想的朋友中，我是唯一能自由地让个人的意见、看法在大众中产生影响的人，而且继续走在一条不辜负当年理想的道路上。”

THE END